岁月中模糊的记忆，深刻的爱

“月儿啊，快醒啦，今天不上班啦！” 声音入耳，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原来是梦到奶奶了，看了下时间，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悠然躺下，脑海里不停地涌入奶奶的模样。

记忆中的奶奶梳着一头短发，早晨醒来总是会抹一抹发乳，那个牌子现在普遍都见不到了，那种发乳抹上去显得头发又黑又亮，是奶奶年轻漂亮的必要物件，可却散发着我童年里最讨厌的味道。她喜欢穿着一件花衬衫，搭配一条黑色的修身裤，走起路来轻快流利不输于年轻人。记忆中的奶奶总是在奔走着，家里好像有永远干不完的活儿，修猪圈门，搭鸡棚，铺地砖，不见她有过片刻的停歇。甚至每天早上都是在她的吆喝声中起床，“月儿啊，都几点了，起吧！”“月儿啊，隔壁家刚出生的娃儿都醒来喝奶啦！”“月儿啊，快起，有人来串门儿了！” 小时候是和奶奶一起睡的农村大火炕，有好几次被村子里的老奶奶们堵在了被窝里，一直装睡到她们离开，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厕所，然后被奶奶痴笑一顿。之后对奶奶的记忆越渐模糊，似乎停留在了初中发生的那件事上。

岁月中模糊的记忆，深刻的爱

“月儿啊，再多带几袋牛奶吧，上学得十天呢！”早上五点多，农村的夜空漆黑一片零散着几点星光，有几户人家灯火通明，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上学的孩子准备早饭，那时一住校就是10天，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否能接受长时间与家人的离别。这一边奶奶说着话不停的往我包里塞着吃的，我眼看就要错过了班车，一时着急根本不想听奶奶磨叨。

“哎呀，说了不用了不用了。” 甩开奶奶的手就往外跑，奶奶不死心的追着出去，身后一直传来“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别丢了饭卡”的磨叨声，我却头也不回的往前疾行着，到了班车上，师傅启动车子，同伴捅了捅我，

“哎，你奶奶，是不是有事儿啊！”那时的我叛逆心理都发泄到了奶奶的身上，回头瞥见奶奶站在班车的不远处招着手，更是烦到极致，“没事儿，走吧！”

孩子的不懂事似乎总是会被大人们轻易的原谅，就像奶奶对我的爱远远超过了我对她的蛮横。

十天的住校生活让我备想奶奶做的饭菜，全然忘记了上次离别时我对她的无理态度。飞奔回家却看到两个月未见的爸妈一脸严肃的坐在那，

“爸，妈，你们回来了” 相比于见到他们的喜悦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夹杂在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生疏感。毕竟在我出生不久后，他们就外出打工，第一次回家时，奶奶抱着我，看着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久我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我的爸妈。

“小月，和我们去市里吧！” 父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不知所措。离别的恐惧气息扑面而来。

岁月中模糊的记忆，深刻的爱

“我不去，我想和奶奶在一块！” 小时候的我经常在葡萄树藤下听着奶奶讲的故事，伴着蝉鸣，抱着奶奶入睡，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奶奶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全世界，却不曾想有一日，我要比其他的孩子更早的适应离别。

“小月，你奶奶去你姑姑家了，得住一段时间呢，等你奶奶回来再把你接过来啊！”爸妈轮番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说服了我，那天夜里我独自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单纯的以为是奶奶不要我了。

半个月后我才从姑姑那里得知，原来是奶奶为了卖驴，失手脱了缰绳，从三轮车上摔了下来，后背骨折需要调养，那时心里不免一阵疼痛，转而由疼痛转化为悲愤，气父母，没有告诉我奶奶的情况，气自己，没有陪伴在奶奶身边。姑姑还断断续续的给我讲了奶奶以前的事，她在42岁那年就没了丈夫，家里四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不曾改嫁是为了不让孩子受气，因为奶奶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深知寄人篱下的滋味，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上学了，那时的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奶奶总会在旁边念叨一句“这条件真好”，那语气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她没有跨入知识殿堂的遗憾。

岁月中模糊的记忆，深刻的爱

再回去看奶奶时，已是深秋时节，斑驳的地砖上摇曳着几颗枯萎的杂草，猪圈门在冷冽的秋风中吱嘎的作响，鸡棚也被风吹塌了一角，院子里依旧是充满了奶奶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中掺杂了几分苦涩，不再给人年轻的活力。从院子到里屋，一直都不敢与奶奶对视，怕自己湿润的眼眶会止不住的往外奔涌泪水，时不时的瞥见奶奶已不见她年轻的模样，可能是后背骨折留下的后遗症，她的身姿不像以前挺拔，弯曲蜷缩的背影像是位身高不到一米的孩童，黑油齐整的短发间竟扎推的生出了些许白发，也闻不到了我熟悉的发乳的味道。家里各处都还留有奶奶的手艺，亲手砸制的衣柜，修理的床板，还有冬日里她亲手缝制的棉衣棉裤，回想起来更是敬佩这位老太太，不知道她年轻时吃了多少苦才会这般的万变能干，可岁月无情，就是我最佩服的奶奶也不会放过，而她留下的手艺品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她一起变得苍白。

岁月中模糊的记忆，深刻的爱

那天我第一次给奶奶洗头发，拿出了她喜欢的发乳，涂在手心上，那一刻似乎感受到了爱美少女的悸动，纵使时光无情，奶奶却保留着一颗对美的追求的心，“奶奶，这么一看，你又年轻了！” “哈哈，哪还年轻啊！” 奶奶有心无意的话语是对自己苍老容颜的可惜，脸上少女般的笑容是她对美的执念，那副画面是我见过的奶奶最美的样子。

那天我第一次拿起锤头帮奶奶修理猪圈门，叮当的声音中莫名涌现出一丝成就感，奶奶的脚步不在轻快，递过铁钉后一直坐在月台前，知足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对孩子的骄傲与期盼。

“奶奶，我还想听你年轻时的故事。”

“奶奶年轻时候啊……”

不久庭院里传来久违的老少二人的欢笑声……

岁月虽然模糊了我对你的记忆，却抹不掉我对你刻在骨子里的爱！

叮铃一声闹铃响起，枕边泪湿一片，不觉间又做了一个甜蜜悲伤的梦，好长时间没有回去看奶奶了，奶奶又想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