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口白气好似勾勒出了气息的形状,你要说它有形吧,好像又没有,要是说它有,那定是说不出是什么形状。从鼻腔进入的寒气毫不犹豫地坠入肺部,传到左心房的是带有刺痛的寒凉,就此循环往复着,一吸一呼都是那般费劲的,鼻口将要被冰封住的那般窒息。
冻麻的双腿对于挪动都是拒绝的,手指匆忙躲进手心里,但也难逃冻红的命运。眼镜片上的那层雾始终不散去,月光倒是明亮的很,抬起头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探着前方,光秃着的树木枝干和埋在土里的枯骨又有何区别。
这冬,似要弑人一般。
一片梧桐落叶留在了公交车站的座椅上。戴着黑礼帽,穿着深灰立领大衣,踏着黑皮鞋的男人,取下黑皮手套,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后吐出留有余温的烟圈。许是因为末班的原因,车迟迟未来。
“先生,你的香烟盒。”
男人习惯性的摸了一下口袋发现香烟盒确实不见了。
“这位女士,谢谢你。”
男人脸上艰难地挤不出一点笑容。
女人的眼珠游到男人的脸时停住了,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一道伤疤藏在胡茬里,女人凑上前伸出手想去一探究竟,男人慌张地后退了几步,闪躲开了。
“你?这是?”
“啊,抱歉这位先生,我看到你的脸上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吧?”
“并无大碍。”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
男人皱着眉,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香烟的火星子奄奄一息。
女人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按键提示音有节奏的跳动着,亮光描出女人的侧脸,男人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好奇而又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继续低头吸着烟。耳边不时传来抽泣的声音,按键提示音也没有继续跳动了。
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凑到女人身旁,眯着眼,皱着眉,又猛吸了一口烟后,随手把烟蒂扔下,火星子彻底消失了。
“这位女士,是遇到困难了吧?寒夜总是会弄哭很多人呢。”
“……”
“咳……可是流出的眼泪,也会被这风带走的吧,泪珠也会凝在脸上抬起手就可以轻轻拭去。”
“谢谢你,这位先生……”
女人抬起头,两个陌生人的视线终于相交在一起,男人清楚地看见女人肿起的脸颊和眼下的淤青。
“女士,你的……你的脸?发生什么事了?你需要报警。”
“谢谢你,这位先生,警察只能带走醉酒惹事的犯人,而不能带走我那醉鬼丈夫,即使带走了我的丈夫,又怎么带走我的恐惧?我是爱他的,大概吧。”
“嗯……我也爱她吧,我那患了精神病的妻子,总是拿着刀先一刀一刀割伤自己的手臂,而后刀尖指着我,咒骂我是个伤害他的混蛋。这样的日子……五年了吧……也许我真的是混蛋吧,结婚前,她还是个偶尔发发小脾气的正常的漂亮女孩。”
“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这五年来一直不敢碰她,新婚之夜那天我们紧紧地缠绵在一起,突然她就发作了,顺手抓起什么就往我身上猛砸,很难相信那力道是个女人的,那时的我感到莫名其妙,后来去查,才知道她有精神病……我一直很想知道根源,去找她的父母,才知道他们怕女儿嫁不出去向我隐藏了一个秘密。”
“哎……黑夜里确实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也有很多人借着黑夜制造着秘密。”女人叹了口气,双臂相互抱紧,顺带裹紧了羽绒外套。
“……也许黑夜是最好的犯罪场所吧。”男人轻轻地压低了黑色礼帽的帽檐。
“那向你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她十二岁那年在放学路上,被人……哎……强奸了…………”
男人哽咽着,挤出了这个秘密。
女人沉默着,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一阵鸣笛声传来,那车灯在远处一晃一晃的,末班的公车终于来了。
“这位先生,感谢你和我分享你的秘密。”
“不,女士你错了不是我的秘密,是我那精神病妻子的。”
“……”
公车打开车门,女人上了车回头看见男人却站在原地。
“这位先生?这是末班了,没有下一班了!”司机向车门外的男人喊到。
女人停住走向车厢的脚步,回到车门前,刚想问男人为何还不上车,男人抢着问道,“这位女士你要去哪?”
“远方。”
车门关上了,男人依然留在原地。
……
第二天清晨,赶早上班的路人发现了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留着一片梧桐叶,一顶黑色的礼帽还有一把带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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