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在家吗?”天还未露出鱼肚皮的白,李奶奶就被家里的电话铃声催醒。她一脸嫌弃地爬下炕,操起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急促的声音。
“晓光啊!你这个臭小子,大清早的就知道搅奶奶的梦。”
可能是年纪大的缘故,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喘了几口气儿又接着说:“奶不在家还能去哪?奶也想上天去找你爷,可那里不收我啊!”老太太一拾起电话,就冲着那个叫晓光的,絮絮叨叨个没完。
撂了电话,约莫着过了半个钟头,天空已经有了一丝微亮的光。李奶奶家那扇老掉牙的木门,传来几声沉闷地敲门声,在这个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的响亮。
因为昨夜肠肚不好,李奶奶中间反复地跑了好几趟茅厕,并没有睡上个囫囵觉,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听到有人敲门,赶紧披衣下炕嘴里嘟囔着:“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这么急。”
来人正是她的孙子晓光。人虽然穿着黑色的棉袄却没戴头盔,因为遭受了凌晨霜气的捶打,一张脸冻得乌紫乌紫。见门一开赶紧跨了进来,连带着一股刺骨的冷风也一并溜进了门槛儿。
晓光清瘦的个子,英俊帅气,与这低矮简陋的土屋极不相称。他脱了手套,把两只手捂在冷脸上,朝着老太太直接了当的说:“奶奶,你存的钱还在吗?借我用用急。”
老太太端着一茶缸热水走到他跟前,脸上一紧故作嗔怪地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大清早的来看看奶奶,原来是惦记我的那俩钱儿了。不给,那可是你奶的棺材本儿呢!”
“好奶奶,你先借我应应急,没几天就还给你了……”晓光接过一缸子热水捧在手里,功夫不大,冻得乌青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红润,说话也利落起来,一张嘴像摸了蜜一般,好生央求着奶奶。
“光啊!你要用钱没关系,奶奶总得知道你拿着钱去干嘛吧!”老太太平时对这个大孙子是怎么看怎么爱,宝贝着哩!怎么舍得朝他板脸子。一听晓光的语气带着撒娇,绷起的脸立马缓了缓。
“是,是我爸病了,对,他胸闷又喘不动气了……家里没发工资,没有钱送我爸去医院。”
“哎吆吆,你这孩子咋不早说!”老奶奶一听大儿子胸闷的毛病又犯了,着急的擦下炕沿,挑起门帘去了里间。掀开早年自己陪嫁过来的一个紫红色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那里面可装着她全部自己的老底儿,得有五六千块呢!
这些都是儿女过年过节给的,自己没舍得花一点一点攒在一起的,以防有个头疼脑热的好应应急。
她把布卷没有打开,一下子拍到晓光手里,还着急地催促着:“赶紧拿着钱给你爸看病。你小子在这啰嗦半天了,干嘛不直接说你爸病了,快去快去……”
晓光把奶奶塞进手里装钱的布包紧紧地攥在手里,放下茶缸子转身离开了。当人跨上摩托车的车座,朝着大开的屋门瞅了几眼,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对不起奶奶,这钱暂时用一下,等我赚了钱就还你。”说完,开起油门一溜烟跑没影了。
晓光走了,李奶奶合上门又上炕眯了一会儿,因为惦记着大儿子的病她并没有眯了太久,一起身就朝着话机走去。
电话旁边有个笔记本,上面是晓光给她早就列好的,她的几个孙儿还有儿子的电话号码。虽然她仅念了两年小学,但是这些数字还是会念,谁的名字因为做了标记也好找。
大儿子的号码一找到,她就拨了过去。那头没有耽搁很快接通了。
“老大啊!你去医院了吗?你那毛病不打紧吧!”
“娘啊!大清早的你咋咒你儿子呢?我好好的去啥医院?”
“啊……”电话那头老太太突然再没了声音。
“娘,娘……你说话啊!”
那头儿李奶奶总算回过神了,嘴哆嗦着,话也说不利索了。
“晓光,晓……光刚刚拿着我的钱走了,老大啊!赶紧去把他找回来,莫不是……莫不是他又拿着钱去赌了……”
这头儿的老太太像遭了大难一样惊慌失措地喊。挂了电话,杨晓光的父亲杨雄,大骂了句:“逆子……”突然感觉一阵儿胸闷气短眼前发黑,连忙扶着墙壁,张开大嘴急促地喘了几口才慢慢缓过来,要不憋在胸口的这口气儿,还真要顺不过来了。
杨晓光拿着钱,骑着摩托车朝着市医院的路上狂奔起来。因为是早上马路上并没有多少车,平时两个小时的路程,今天用了一个多钟头就到了。他扔下摩托车,头盔都没来的急摘下,直接朝着儿科急诊大楼奔了过去。
急诊大楼的走廊上,两侧有好多独立的床铺,上面躺着的都是因为突发事件晚上送来观察的。还有一些住了好几天了,因为住院部没有空出的床铺住不进去的。
大人地喧闹声,孩子地哭叫声,让整个凌晨的大楼急诊并没有一丝的安分。
朝着窗口部位的一张小床上,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盘着小腿儿在上面正哇哇大哭,旁边端着水杯喂他喝药的女孩儿,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年纪,绞着眉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此时她正低声低语地哄着,劝着眼前的孩子吃药,尽管泪花儿早已漾起在眼眶里打转儿,却并没有落下来。
晓光几步向前跑过去,一把抱起跟前的小男孩,拍打着他的小脊背轻声细语地哄劝着:“洋洋又不乖了,叔叔刚走一会儿就耍赖了,你看都把妈妈都弄哭了。”
被唤做洋洋的小孩儿,见到晓光一来,哭叫声戛然而止,抽抽搭搭着朝他的胸膛靠过来。
晓光摸出从外面买带来玩具塞进孩子的手里,又接过女人手里的药水哄着给他喝了下去,这才朝着旁边抹眼泪儿的女人说:“小孩子淘气,哄哄就好了,还能把自己气哭了,快去洗把脸一会儿我去买饭你们吃。”
两大一小吃了早饭,也到了医院上班的时间了。他把怀里的孩子塞进女孩儿的臂弯儿里,抬起屁股就朝着收费窗口走去。
“你去干嘛?”女的猛地抬起头就问。
“交钱啊!交了钱等有了床位,我们就给洋洋办理住院手续。”
“你说,钱哪来的?”明明刚才还是一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脸上挂着泪汁儿、眼睛里装满星星的一个女孩儿,一听要去交医药费,立马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目光犀利清冷语气也凶巴着。她抱起孩子扯着晓光的衣袖不撒手,口气很不善地追着问钱的来由。
“这钱很干净,不是你想的那样,赶紧撒手,要排队了。”说完,他轻轻挣脱女人的小手,朝着已经开启的收费窗口走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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