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翟他有十多年没有回老家了。那片地方靠近大运河,名叫刘楼乡的地方。刘楼乡有刘三大人,据说是刘罗锅的祖辈发际的地方。十多年没回去,个中滋味,只有老翟知道。
老翟在一家民族英雄企业里供事。赶上了01年大发股票的时候,原始股攢了百十万股,每年只是分红就将近两百万,这20年下来,早就是尽四五千万的家底了,在大湾区也多少置下来几处家业,心底下却老是不安宁自在。总是觉得不安稳。按理说来,考了个南方一本的大学,本着乡村孩子那吃苦耐劳,安稳踏实的本性,这几十年如一日,好好地经营自己的这片职业,早比没考上大学,在老家打工务农的命运强似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就是不敢回去,怕见那高中的同学们。
也不是怕。而是难过自己的那道心坎。前两年微信群里发来了同学们的聚会合照,突然间看到C位的还是那几个考上了大专,却在县里当了处长局长的几个,就连当年考上清华的那位学霸,也末居在席尾,他感觉这家还是别回去的好。
紧挨着官员同学是那位私募基金的刘开彬。当年老翟和刘开一齐从乡中学考上了县一中,老翟倒数第二被录取,刘开彬比他自己还高了十几名。听说这小子山财毕业原来在北京搞投资,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到了汶上县这个小地方。那天不知道啥缘故,还接到了开彬的电话,说有闲钱可以投给他,做庄普洱茶,一年可以有3、40的利。
老翟他不信这个。劳碌命的人只会有劳碌命的财,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挣高科技的辛苦钱,实实在在地打工就好了,外财和暴福,从来都不眷顾老实人。
从那以后开彬再也没有来过电话。倒是传言县里当官的几个同学都投了,有些还拿自己的处级信贷资质做了抵押,在银行里以房贷的名义拿到了几十万的本钱,投给了开彬去做普洱茶的庄。
最C位的是那位王同学。王同学个不高,身体却很壮实,的确对得起他王祥栋的名字。山东的人起名必须带着辈分,祥应该就是他的辈字,所以可以那么生硬、突兀地隔在姓和名的中间,让人百️思其意,位啥栋梁一定是吉祥如意的。不过命如其字,栋梁之才就是栋梁,说是已经做了邻县的副县长,愈发看起来身体雄壮,本来就挺着向上的胸肌,更加向上。
老翟看了群里的照片,心里一阵怀念和感激。如果不是祥栋那几句话,说不定他也和王同学一样,可以在家乡做了局长了。学而优则仕,本来是老夫子为了收徒弟的学费而炮制的一个广告语,老翟今年45了,方才唔到学而优不关键,关键的是仕,是要做官,才能证明学而优。那一年高一,老翟还在庆幸自己以倒数第二考进了县中,正乐得跟猴似的满树窜的时候,是王祥栋的一句话醍醐灌顶,把他的快乐给浇没了。
没了快乐老翟一点儿也不怪意。反而对他心怀感激,一怀怀了30多年。那一天老翟拿到了高一第一学期的成绩,发现自己从倒数第二变成了班级里的倒数第七,自嘲说自己进步了不少。开彬在一旁说老翟聪明得很,这根本不是他的水平。没料到老王在一旁开了呛,说要真是聪明应该考第一,倒数第七还有啥聪明呢?连我这班级里四十多名的都赶不上。
(2022.2.6 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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