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冉在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拎着进了地铁,连宿舍都没有回,而是直接来了医院。
到了医院,进了病房,看到小叮当正在乖巧地坐在病床上,让妈妈拿着雾化器做雾化,看到唐晓冉进来,冲唐晓冉喊阿姨,并挣扎着要直起身子找唐晓冉玩,被胡美玲按下来,看了一眼妈妈的脸色,孩子又乖巧地坐下来。
唐晓冉把一大塑料袋的东西放在凳子上,小叮当看到袋子里的苹果,终于坐不住了,吵闹起来,说要吃苹果。
雾化器里还有些药水,胡美玲不舍得浪费,加大手里的力度按住孩子,并斥责了一声。唐晓冉赶紧过来帮忙抱住小叮当,柔声安抚道:“乖,等做完雾化了,阿姨给你好吃的。”
终于,在两个人的配合下,小叮当做完了雾化,得到了一个苹果的奖励。看到唐晓冉买来的东西,胡美玲非常不好意思:“你干嘛买这么多东西,多花钱了,又破费了。”
唐晓冉赶紧道:“不破费,孩子生病了,需要多吃点好吃的。”她拿出一提牛奶:“可以给小叮当热了牛奶喝。”
正在啃苹果的小叮当,看到牛奶,立马吵着要喝奶。平时,他是很少有机会喝的。
胡美玲看着孩子,答应了,她倒了一碗开水,把那瓶奶放进去,烫了下,插进吸怪,喂孩子喝奶。
唐晓冉看着小叮当,问胡美玲:“小叮当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胡美玲说:“还是有些发烧,不那么高了,咳嗽有点轻了。”
唐晓冉说:“那就好。”
胡美玲欲言又止:“大夫说至少要住十天院,我想,我想,等小叮当烧退了,就出院,你帮我问问大夫行不行?”
“肯定不行啊。”唐晓冉小时候得过肺炎,知道这个病的厉害:“美玲姐,你就别担心钱的问题了。”
胡美玲低垂眼眸:“我没有钱。”
唐晓冉说:“我帮你垫着。”
胡美玲:“我还不起。”
唐晓冉安慰她说:“那你先欠着,我不着急你还的。”
胡美玲忍着不让眼泪出来,把脸转向一边看着孩子心满意足地喝牛奶。
唐晓冉问她:“美玲姐,你吃饭了吗?”
胡美玲说:“吃了。”
那里有吃饭啊,早上在医院食堂里买了点馒头,就这个馒头分成了三份喂小叮当,自己一口都没有吃。
胡美玲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她想着趁叮当睡着了,看看是否能去食堂要点剩饭去。
还没有来得及去呢,唐晓冉来了。
唐晓冉赶紧把自己从超市买的面包掏出来,分给胡美玲:“我买了面包还有咸菜,你赶紧吃点。”
胡美玲沉默着接过面包默默地啃起来,啃着啃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孩子跟我受苦了。”
唐晓冉也啃着面包:“不苦,孩子跟着妈妈,怎么能叫受苦呢?”
胡美玲哽咽:“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有吃有穿有地方住,我的孩子跟着我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过了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住哪里。”
唐晓冉说:“再难再苦,也比旧社会好多了,我妈常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咱们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胡美玲说:“晓冉,你想的真开,你们年轻有学问有希望,而我呢,什么都没有,还拖着个孩子。”
唐晓冉说:“我妈妈那个时候比你还苦,那个时候,她跟我爸爸离婚,虽然我弟弟被判给了我爸爸,可是后妈对我弟弟不好,老打骂他,所以,我妈妈就把弟弟要过来自己带,相当于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供我们吃穿,那时候我才六岁,我弟弟三岁,我觉得你跟我妈妈很像,小叮当就像我弟弟小时候一样。”
胡美玲很感叹:“你妈妈很了不起。”
唐晓冉:“你也是。”
胡美玲苦笑:“我哪里是啊,好几次,我都想带着小叮当去死,都跑到河边了,没有勇气。”
唐晓冉说:“我妈妈也死过,喝农药,农药买回来了,她骗我们说是可乐,让我们喝下去。我跟弟弟都不愿意喝,哭闹着。邻居听到我们的哭得撕心裂肺,觉得不对劲,推门进来救了我们,我妈妈也被关进了监狱。”
胡美玲说:“还有这事?”
唐晓冉点头:“是啊,当时警察叔叔可能看我们两个小孩子太小了,可怜,没多久就把我妈妈放了出来,我妈妈出来时瘦了一大圈,抱着我跟我弟弟哭了好久。”
胡美玲:“你们恨你妈妈吗?”
唐晓冉笑了笑:“不恨,怎么会恨呢,在孩子无条件爱着妈妈的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恨的,哪怕妈妈让我们死,我们也不会恨妈妈的,只会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胡美玲若有所思。
唐晓冉把手覆盖在胡美玲冰凉的手上:“所以,美玲姐,无论如何,你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带着小叮当熬过这段时间,等小叮当大点了,你就可以出去找工作挣钱了。”
胡美玲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小叮当把牛奶喝完了,没过瘾似的使劲吸着空瓶子,瓶子发出吱吱的声音,然后把身子靠在胡美玲的怀里。胡美玲温柔地揽着怀里的孩子,喃喃道:“为了你,妈妈无论如何都要坚强起来。”
唐晓冉忍了忍,还是问了:“美玲姐,你家是哪里的呢?为什么不回家呢?”
胡美玲恍惚了下:“没有什么家了?”
唐晓冉:“没有家?”
胡美玲又苦笑了下,摇头:“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不想提了。”
好的,不想提,就不提了。带着孩子背井离乡漂泊在外地,肯定有难言的苦衷吧。
唐晓冉不说话了。看天色不早了,跟胡美玲告别要回宿舍去。
胡美玲起身送她。
唐晓冉从红色的小背包里的掏出个黑色的钱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钱包,里面装了略有些厚度的百元大钞。这是她从徐帅处借来,特意从外面的ATM机上取来的。
唐晓冉把钞票拿出来,递给胡美玲:“美玲姐,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用吧。”
胡美玲连连摆手不愿意接受这个钱。
唐晓冉坚持:“你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吃饭呢?先拿着吧,算我借你的,等你有钱了一并还给我。”
胡美玲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起。”
唐晓冉狡黠一笑:“反正我不会忘记的,等你有钱了,我就找你催债。”
胡美玲想了想,就没拒绝,把钱接了下来。
小叮当兴奋的要拿钱,动作把胡美玲跟唐晓冉都逗乐了,唐晓冉说:瞧,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钱了。
胡美玲爱怜地看着儿子一眼,没说话。
唐晓冉跟胡美玲告别,拿着包走了。
虽然,她今天身上又多了一笔账,可是心情却异常的舒畅,是这么多天来从来没有的舒畅。
这种舒畅来自于她觉得自己为胡美玲及她的孩子做了点事情。
哪怕一点点非常微弱的事情,也许并不能解决胡美玲以后的困难,可至少她是尽全力了。
欠的钱,总会还上的。她这样想着。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几天后,即将发工资的前一天,她的弟弟,唐晓峰微信她了:“姐,你有没有钱,借我点。”
唐晓峰中专毕业后,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打工,作维修工,一个月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可以够自己生活用,再说,工厂里包吃包住,也用不了多少钱呀。他要钱干什么?
问了又问,唐晓峰说了实话:原来几个月前,他交了个女朋友,为了能获得女孩子的放心,他从网上的信用贷贷了七千块钱买了手机送给女朋友。
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七千块钱是个圈套,贷出来的是七千块钱,换回去的可不只是七千块钱了。
唐晓峰害怕的告诉唐晓冉:“他们说利息是10%,以为是一个月多还700块钱就行了,哪想到是一天700,且复利,现在要我换7万块。”
什么啊?唐晓冉感觉像被雷击了一样镇静。
唐晓峰哭了:“姐,怎么办?救我,救我,他们说要是我再不还钱的话,要杀了我。我今天看了那个被校园贷逼着自杀的新闻,我害怕,姐,我害怕。”
从小,唐晓冉就最疼弟弟,且因为小时候的那种环境,她尤其宠爱这个弟弟,即便年弱时,有人欺负了弟弟,她都会奋不顾身的去帮弟弟打架,哪怕被打的头破血流都无所谓。
被各种贷款逼死的新闻,网上常有报道。唐晓冉觉得离自己好遥远,她是绝对不会贷那种款的,明显的,高利贷啊。
可是,她没有想到,弟弟会贷款啊。
唐晓峰电话里哭着:“姐姐,我害怕,我害怕,我会不会死啊。”
可能是因为太小经历了父母离异,后妈虐待的缘故吧,唐晓峰比一般的男孩子更胆小怕事点,遇到点事情,他会敏感地放到到很多倍,最后把自己吓到不行。
唐晓冉赶紧安慰他:“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
挂了电话,唐晓冉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需要找到办法去解救弟弟,给爸爸妈妈要钱肯定不现实的,一则他们没有钱,二则他们知道了指不定会着急成什么样子呢?
唐晓冉又想到了自己账户里还有的那个三百万,不是,还差几千块到三百万。
钱的主人至今还没有找到自己,说明一定是还没有发现这个钱汇错到自己的账户里了。
那么应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现吧,就先让自己借用下吧。
接下来,自己努力挣钱还上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大不了被抓起来坐牢好了。
自己坐牢,也好过让弟弟被那些黑社会的人打死吧。
即便自己死了,她也绝对不会让弟弟有个三长两短。
注意打定,唐晓冉把账户的钱取出来,转给了弟弟,并再三叮嘱:“这个钱,是借别人的,一定要还。”
唐晓峰连连点头,他问:“是借天星哥哥的吗?”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跟杨天星分手了。
“呃,”唐晓冉不想多解释,叮嘱:“反正以后不要再碰那些贷款了,记住了吗?”
唐晓峰重重点头:“姐,我记住了。”
唐晓冉又道:“还有,你必须努力工作,把工资攒下来给我,咱们俩一起攒钱还给人家。”
唐晓峰又一次问:“不是天星哥哥借给你的吗?”也许,他觉得,如果是未来姐夫借给姐姐的钱,应该不用很着急的还吧。
唐晓冉果断地回答:“不是,是我借我们老板的。”
唐晓峰哦了一声:“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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