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夕阳把他最后一点生命力投射在易水翻动的水面上,一群黑魆魆的乌鸦和一行大雁从北方飞过来。
荆轲站在这条大河的北岸,望着东流的逝水,他的视线逐渐西移,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他再次看了一眼易水,这条燕国的母亲河,他突然也想自己的母亲了。
回去看看吧。荆轲这么对自己说。
蓟城城西的一条不起眼的巷道中,荆轲推开了一扇茅草屋的门。屋里坐着一个老妇人.老人眼睛似乎是盲了,一双黑白已经不很分明的眼瞳直勾勾的顶着破旧的门户,连自己的儿子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荆轲合上门扉,老朽的房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噪声。这响声惊动了呆坐在床上的老妇人。
“是你吗?小轲,是你吗?”老妇人问道。荆轲觉得自己退步了,作为刺客他不应该发出声音,无论身处何地。刺客变强就要割舍情感。荆轲没说话,深深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又离开了那座茅草屋。合上门的时候,四下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屋外乌鸦的叫声。老妇人睁大着自己早已盲了的眼,想要从无尽的黑暗中找寻自己儿子的影子。荆轲对自己说,我是独自一人的,我在天地间空空荡荡,我已经抛下所有了,我是可恶的,我是卑鄙的,我是一个刺客。
荆轲回头看,看了看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庭院,又看了看地上一路的泪痕,仿佛是在胸膛钻了个小洞,里面的血一点一点地滴在路上.荆轲没再回头。
真疼,荆轲想。茅屋内,荆母空洞的眼眶中滴出了几滴老而浊的泪。
作为燕国这个小国的都城,蓟城显得十分不气派,也难怪,燕国本就是战国七雄中最弱小的。燕,居于北方,民风淳朴且剽悍,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在燕人身上融和的正相适宜。燕丹正是这样的好男儿,燕丹对下人们从未发过火也不曾打骂,即使是从外地逃来的门客,燕丹也是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不曾对他们抱有睥睨的神情,蓟城里都说燕丹是燕国最后的希望。
樊於期也是这么想的,他原来是秦将,秦国大将,一战之差,那个西方的王就否定了他往昔的一切功绩,真是可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樊於期想。可是当连夜逃出秦国后,他才发现,世界那么大,但却没有一个容身之所,各国都惧怕秦国。樊於期简直想大笑,原来各国不过一群懦夫,就在他丧失活下去的希望之时,是燕丹递给了他一只手,燕丹对他不只是主子那么简单,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让他接着做报复秦国的梦。
人不能没有梦,没有梦的人不如去死。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润如玉的燕丹表现出如此失态的言行,自从他收到那个名叫秦武阳的探子的来报。对樊於期个人来说,他不信任那个名叫秦武阳的少年,他身上的疑点太多,比如:他是如何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活下来的,有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送回情报,更重要的是,他姓秦。虽然说秦国的国姓是嬴。但这个字就代表着他无尽的耻辱和疼痛。就算是自己过敏也好,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有疑点的人去破坏燕丹这件策划了很久的雄略。樊於期望着澄澈如洗的碧空,微微有些出神。
蓟城还是太小了,荆轲从母亲家中出来,再到蓟城的地标性建筑——太子府,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荆轲走到太子府的主门,跟门口站定,跟守卫的士兵笑着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太子府。在走进太子府的那一刹那,秋风卷起的乌云盖住原本毒辣的太阳。荆轲突然觉得,周围一瞬间失去了温度,他打了个寒颤,通体冰冷。七月流火啊。他扭头看像西方,喃喃自语道。与此同时,坐在太子府里的那个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如同绝世名剑缓缓出鞘。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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