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离,吃了药的脑袋似睡非睡地清醒着,不错,经历了大起大落,还在活着,还会思考。
一个月之前,空气还不似这般冷,人们也没有这般惊恐。傍晚,去爬贤山。自南湾方向往上,有初开的路,陡峭,新鲜。往上爬,实际上是往上走,一段段的,还有些吃力。工人们把路都修成这样了,我就单单走一下又能怎么样呢,虽然天色不早,我却兴致勃勃。抵达十三号山头,再返回十二号十一号,有平坦通达,也有峰回路转,山林寂静无声,天边夕阳西下,远处苍茫无边。该落叶的落叶了,该苍翠的继续苍翠,正如该平静的平静,该热闹的热闹。山山水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各守本心,各就各位。

上山总有下山时,到了要下山的时候总归是要往下走。下山的心态是轻松的,可以东张西望,可以胡思乱想,甚至可以放声吼两嗓子。同伴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我取笑之余,还不忘记问问屁股疼不疼。笑声刚落,我的肉身短时腾空,刹那间,人已坐在地上,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姿势:左腿伸直,右腿屈膝,但是膝盖却直指左腿方向,一声轻响,好像带子断裂的声音,然后,右膝和胯骨隐疼,在同伴的帮助下,站起来,再走,就不像刚才那般自在了,疼,不方便。当然走得更加小心了,但小心已经迟了。上山容易下山难,谁说的不知道,这会儿可真是应了验了。
回得家来,第二天疼痛加重。去医院,看医生,做检查,贴膏药,很快就要到一个月了,估摸着还可以开始去跑步呢。谁知道在某些因素的促成之下,一个好政策到来了,并且我又及时中招,喉咙不舒服,脑子不舒服,肚子不舒服,身上的肉不舒服,砖@家指定的药物什么的买不到,什么95胸(口)罩也买不到,本身我也不信什么权威,权威还活不过农村吃咸菜的老太太呢,这年头砖@家只是一种职业,谁都要吃饭,高明的吃法之一就是去做砖@家。发烧一天也就没事了,可是曾经反向扭过的膝盖和胯骨却不乐意,不动不疼,动就疼,可一个大活人,哪能不动呢,疼去呗,疼证明人是清醒的,N年之后,疼也是不疼了。

天气很冷,时而是昏黄的天空,令人觉得和人们的心态感觉相一致,时而是阳光普照,让人感觉天人之间的割裂和错位。街上行人稀少,仿佛回到三年之前。闭门锁脑的时候,偶尔思考,亦有所感。所感之一是三十天过得真快,到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天呢,余生又有多少个三十天呢,尤其是再中几次“招”,更有多少个三十天呢,不知还有多少人在想这个问题。所感之二是下山的时候别得意太早,平顺地下来别弄瘸了腿才是王道,否则上山的愉悦全随雨打风吹去。所感之三是弄瘸了腿还不要再赶上坏天气,譬如目前,不疼之疼不请自来,哼哼是没用的,吃药也解决不了问题,你的人生你独自承受,瘸腿终究是赶不上好腿的。
不少亲朋好友都在闭门思过,所从何来,欲往何去。彼此之间,你提防着我,我提防着你。你所睡觉的那三尺之地,半米之外,隔壁老王正打着喷嚏流着鼻涕,老王的妻子在痛苦中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这个平日里气吞山河的男人,仿佛注视一个从不相识的路人,如果就此别过,大家各奔前程,如果此劫度过,大家继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是呀,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
是为三十日记。

2022年12月17日于疫期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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