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菊

楼下靠墙的角落，随意弃置了几个废旧的花盆。很大，很厚重，古旧的红砖色。因长时间曝晒于室外，表面沾满了泥水溅起的沙土，遮住了原本的颜色，只能隐隐看出一点红的影子。

自打我住在这里起，它们便一直在那儿了，算来也有十一二年了。大约是被谁家嫌弃了，扔在了墙角，不再发挥它的功能。偶尔，会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出现，伶伶仃仃的长着，并不招人的眼。或者是无主的原因，或者是长的东西太普通无奇了吧，大家在浇灌有主的花草时，往往会忽略掉它，仿佛它不存在一样。包括我，也是如此。总觉得那里面的生命不值得一顾。

于是，那些弃盆里的植物便时而抖擞，在意外的得到雨的眷顾时，时而沮丧，在无人搭理时。就那样不吭不响，自生自灭着，度过了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

忽然，有一天，在秋风里，盆的上空，绽出了星星点点的亮黄，醒目，有力，由不得人不侧目。周围一片凋零的枯黄，残绿，使得这些黄更显得灿然。眼睛被吸引住了，走过去，弯下腰，仔细审视着，哦，竟然是菊花。它们长在几枝斜橫的杆上，一小朵一小朵，秘密的聚在枝头，正满心欢喜的准备盛开。

性子急一些的，已迫不及待的露出了半个笑脸，性子害羞的，还拿叶子遮着自己的眉眼，怯怯的等待着。虽然没有阳光来照顾，没有雨露来眷念，可他们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就凭了身体里那一点点渴望，足矣。

过了几日，再去看时，细长的花瓣已然成型，斜着聚拢成一个圆的样子。新鲜的黄，晃人的眼。让看者的心无端的生动、跳跃，有细细的喜悦升腾起，为这乍然惊艳的花。

环顾四周，春日里，夏阳下那些曾经肆意红着，绿着的此刻都悄无声息了，独有这一角的黄惊艳了天地，如一个盛世的君王。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又以怎样的方式偶然扎根在这里，只知道，在这个秋日，众芳摇落之际，它们，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和惊喜。让柴米油盐，一地鸡毛的生活，忽然间多了几分诗意和花香，在一刹那，无端的玲珑精致起来，多了几分清欢的味道。

王摩诘曾写有一首辛夷坞，诗云：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写尽了芙蓉花盛开而无人欣赏的落寞。

是不是这世间有些花，是开给众人观赏的，比如牡丹；有些花，是开给一些人看的，比如莲花；还有一些花，是开给自己的，比如空谷中的兰。

无论开在那里，开给谁看，花，最大的使命，我想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季节尽情的绽放一次，无论有没有人观看。倘若幸运，如这墙角的菊，能给别人带来一些惊艳和欣喜，固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假使没有，自开自落一回，也不枉这一辈子做了一朵花。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就是对生命的辜负。看着墙角这灿然盛开的菊，忽然想起自己那些已过去的，正在经历的灰暗的，不被阳光照耀的日子，内心多了一些安然。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一些终会过去，一些也终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