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金鹧鸪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温庭筠）

明媚的阳光洒在屋檐上，在红色的砖瓦上蹦跳着，腾起一股温暖的雾气。老柳树的枝条慢悠悠地荡着，荡着，仿佛正在休息的仙女的裙摆。院里的芍药开得正盛，心形的叶子层层叠叠，托着妩媚的柔软的花瓣，从远处望去仿佛一个婀娜的女子，在阳光下尽自绽放无尽的美。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思绪。女仆端来一盏清茶放在小几上。一股淡淡的茶香飘飘荡荡地飞出了窗户。她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女孩。精致的小山眉尾从眼角向后飞去，精致得仿佛燕尾在水面划出的波纹。眉心处梅花妆上的金粉不知何时剥落了一点，在阳光下，仿佛飘荡的丝绸，发出时明时暗的光。云朵般重叠的发髻耸立着，一度想遮住白皙红润的脸庞。这样看着，她竟发起了呆。

李郎亮晶晶的眼睛竟出现在镜中，直盯着她的脸。他笑着称赞她：“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好比天上的星星，发出点点星光，照着她的脸，让她羞愧却无处躲藏。“娘子的脸颊怎地这样红？莫不是着凉了？”女仆关切的眼神让她更加羞赧：“无事。”她拿起杯盏小啜香茶。茶香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望着院子里的芍药出了神。女仆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郎外出访友已有两月有余，中间只回过一封报平安的家信，不知现下如何了。如今外面的世界并不太平，叛乱四起，朝廷已无力展开一次又一次有力地回击。听姐妹们讲，朝中已是奸臣当道，贤良对皇帝只能敬而远之了。李郎并没有告知外出缘由，但她却知道他此行并非简单的访友。想到此，她心中更加着急，只希望李郎早日平安归来。

心中一阵烦躁，她欲起身走走。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晚上睡觉时穿的衣服，上面已经起褶子了。从李郎外出的那天开始，她便日益倦怠，每日要很晚才起床，等梳妆打扮完毕之后太阳已经很高很高了。她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如若李郎回来，看到这样憔悴的自己会不会厌恶呢？她唤来女仆，让女仆在身后举起铜镜。铜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隐隐显出疲惫。头上的花朵映在铜镜中，与精雕细琢的脸蛋形成了双花映。正是大好年华的她终是走不出这个宅院，只能在这美丽的宅院中等待李郎的归来。如若自己也能如上官婉儿一般，走出这深深的宅院，走上朝堂，施展自己的才华，就能为李郎分担一些负担，李郎也不必这样奔走了。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新衣，这是月初刚制的衣裳。衣裳上的两只鹧鸪鸟交颈而鸣，展翅双飞。她多希望自己也是一只小鸟，可以同李郎双宿双飞，可以飞到各个地方，不必被困在这个牢笼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走到书桌前，抬笔写下上官婉儿的一首诗词：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