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河堤上,一边钓鱼一边听亲历者娓娓叙述,慢慢代入,一段惨烈的海上旅程。开局很惬意,可惜是虚构的,由此知道非虚构作品也可以有虚构成份,在非关键部分;包括出海前厨师疯的那小段,用来转换基调。
海上屠杀的过程应该是真实准确的(作者自已说的)。但是不同于小说,无法对人物的心里情感细腻描写,显得干巴巴的,就见人物一路杀、杀、杀。这个故事本身就太血腥,还原它也必然血腥。我们只能用旁观视角,从人物行为对比来猜测人物的心里,努力找出人性的闪光点,尽管很微弱。
主角刘贵守是描写最丰富的人物,除了目睹他一路杀下去,他也是一个孝顺的人,当过兵,体格并不魁梧,年龄也不大,对有的人很照顾(对赵木成);坚决果断,杀人不眨眼,精于计算;但当船漏水要覆没时,计划逃往日本以逃避制裁的他也不得不发出求救信号,他也不想死。人都是不想死的,是什么促使他一路“裸奔”?
对赵木成与船长两人的不同态度,可以看出他还是有善恶判断的。对赵木成,始终没有让他加入杀人行列,“你们也别害怕,手上没沾血,没沾血这帮你就回国就完事儿了,回公司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上日本也无所谓了,都杀了人,能跑到啥时候就啥时候。”。对船长,则是武力压制与计诱,让他加入杀人团伙为他所用,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船长确是这样一个人——(船长)有象征意义。
说到船长,虽是船上最重要的人物,着墨却不多,但他的变化是最有戏剧性的。最初他是船上的权威,是秩序的维护者——“很高,个儿很大,脾气不好,有个船员惹他不高兴,一拳打过去,眼圈都黑了,船员之间起争执,他总向着自己的老乡,再有就是打耳光。”。当他被镇压后——“刘贵夺立刻找到了此前的敌人和手下囚徒,一直被看管着的船长李承权,拉他入伙。……(刘贵守)挑拨说,二副是包德杀的。于是,船长李承权同意追随刘贵夺。”——很轻易地就转向了之前打杀他的那伙暴徒那里,而且很尽力——“这时候是船长,走到刘贵夺跟前,说‘赵木成和项立山怎么办?救援要来了,他俩还没沾血。’”。可见,在他那里,处于“世界深处”的他那里,只有强权,没有正义。而此前,他是船上秩序的维护者,可能这是这艘船的黑背影决定的吧,这就是他的象征意义。
说了人物,说下矛盾冲突。这篇作品最让人不喜的就是杀戮太多。看第一遍时,眼前只有柄柄刀子挥飞,眼花缭乱;第二遍看完,再“歇一气”终于整理出个头绪,从资源争夺的角度看他们的杀戮。
首先是外部矛盾。雇佣船员的捕鱼公司与船员的矛盾,而在船上,秩序的维护者船长维护着公司的利益。“……公司那个工资有点不准,说回去要找事儿,要扣工资,合同也不对,一开始说保底四万五,其实是按一斤鱿鱼两毛五算,钓够了,才能拿到那么多。刘贵夺脑瓜比较快,一算账,发现最后挣的还不够他买烟的钱”。刘贵守相比别人的一个特点是算得快、看得清,任何人如果把未来两年被压榨的事实看清楚,都不会继续待下去。于是谋划、组织,夺船回国。俗话说,聪明人不是大善便是大恶,换了赵木成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感觉不可能,那么大公司还能差这几个人的工资”,这是大多数人的心态,只是觉得未来“可能/不可能”,不会“确定”,自然也无须行动。于是船长被控制,发生了第一次杀人,厨师老夏懵懂冲动被杀。
处于应激状态的刘贵守,为防止船长反扑,二十多天后策划第二次杀人,剪除了船长的羽翼。
此时,在船上这个环境里,暂时消弥了与公司的矛盾,但他们陷入了更大的困境:他们杀了很多人,回去必定会被法律严厉制裁。只能改变计划,逃往日本——这不是他们的初衷。要在日本落脚他们没有钱,哪怕每人区区五千块,也就是,他们没有资源帮助走出这个困难,于是内部出现了资源争夺。而在被大洋包围的船上这个小空间里,没有人能够逃走,人们常用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在这里行不通。引起这一切的是刘贵守的看得清、算得准。
发生了第三次杀戮,试图反抗刘贵守的“蒙古帮”多人被杀。
不断的杀戮让人绝望,大管轮拧开船底总阀,打算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此时,所有人等于被刘贵守这伙人变相绑架。乘众人忙着抢救船,四个人偷偷乘木筏离开。不幸的是被洋流冲回,也被杀。
七天后,根据他们的求救讯号,渔政船把他们救上岸,公安局把他们带走。
这当然是一个悲剧,从最初的外部因素,到一步一步地自已把自已带入绝境。
“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以为别人即使不像自己一样对世界安之若素,也不会离经叛道到哪里去,并在庸常的时日里养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见解:平平常常是人生的常态。
但是在太平洋上,或者说世界的某个深处,事情并非如此。”,我觉得开头与结尾的这句话没有错。我不会为了四万五千的年工资把自已绑在船上,也不会为区区五千元去绑架别人,这不是我的现实,但并不就表示这不是世界的现实、世界没有这样深处。这样的“深处”有不少,虽然我知道的不多。矿井下,这篇作品写的黑公司的渔船上,传说中世界最奢侈城市迪拜周边的工地……
但是知道又怎样呢?不过是提醒你注意一下世界的事实,有时看一看“深处”,这是这篇作品的价值。除此之外,它也只能说:“事情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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