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20年2月12的这篇文章发到简书一天后,就被平台锁住了,至今不知道原因,再发一次试试。
2021年暑假,我又一次经过武汉,停留了一夜,住在武汉汉街,老郑和我们一起。到达的晚上,她带我们去东湖边的一家土菜馆,饭菜好吃极了,有一道“洪湖三宝”正当时令,堪称最佳。第二天,舅舅舅妈和表妹冒着大雨,专程来汉街请我们吃午餐,劫后重逢,倍感珍贵,尽在不言。
经过的武汉
最后一次到武汉,是去年的正月。
我带小顺从盐城取道武汉回宜昌,那天飞机严重晚点,到武昌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老郑眼巴巴等了一晚上,最后只好从餐厅打包了菜带到房间给我吃。
第二天武汉阴雨,从酒店窗户看出去城市高楼林立,冷峻,陌生。我们打车直接去了汉口火车站,车过长江二桥的时候,江上雾蒙蒙,天阴沉。
后来五一和十一又两次从宜昌回京,高铁停靠武汉的时候,给老郑发个微信。她工作忙,消息回来的时候我们已到郑州。
我就这样一次次经过武汉。有时候时间宽裕、机缘巧合,便会短暂停留,和朋友吃顿饭,或者去武大看个樱花什么的。去年小顺学会了背几首关于黄鹤楼的古诗,本计划今年带他去看真的黄鹤楼。
记得15年初冬我和侄女带小朋友去完广州长隆动物园,就坐四小时高铁到武汉。那次住在东湖边,晚上和老郑、朱同学几个聚在“亢龙太子”吃湖北菜,还见到了朱同学的新婚妻子。第二天我们去游东湖,赶上降温,很冷,但是湖水清莹莹,别有一番静谧的美。我们坐了辆电瓶车绕湖观赏一圈,出来随便找了家餐厅,喝到了其貌不扬却鲜美惊人的排骨莲藕汤。
15年的春天,小顺还不满一岁的时候,我们从苏州回宜昌,大姐喜欢看花,那时三月下旬正好是武大的樱花季,我就拜托三牛帮忙定了武大校园里珞珈山庄的房间。那次是朱同学去汉口火车站接我们,一下车,天气躁热。交通拥堵,我们乘地铁去武大,出来路面上车流滚滚,人潮汹涌,我不辨东西,茫然跟着走了很远,觉得武汉怎么又嘈杂又慌乱。晚上等小顺睡着以后,我一个人溜出房间,一出山庄,就是樱花大道。从树下仰望,夜樱果然是另外一种美,衬着夜空像一丛丛皎洁的月光。
这些年除了路过,好像专程去武汉玩耍,能记起来的也就两次。
一次是和朋友从北京去看周笔笔演唱会,同为歌迷的武汉的吴医生请我们去户部巷过了一个丰富的早,然后带我们逛到长江大桥前的经典留影地拍了张照片。
另一次是2012年春天,我一个人去看樱花。老郑安排我住她相熟的青年旅店的房间,房间两面都是朝着园子的大窗户,早上一醒来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在雨棚上,空气甜美清新,让我有一种感觉:武汉是一座骨子里温柔的城市。如果不是美味的早点等着我,我想一直躺在那里听雨声。白天老郑上班,我冒着春日细雨去武大看樱花。也许是那时心情闲适,觉得那次的樱花特别曼妙,当得起花动全城、天下闻名。
在那之前的十多年,武汉在我的记忆里是空白。那时高铁未通,宜昌有特快火车和飞机直达北京,我与武汉没有交集。也许有过,但遗忘了。
在那之前则是一段密切接触的前尘往事:1997-1998年,我曾经好几次来来往往,在武汉呆过挺长的一段时间。但我对那个武汉的记忆,早已在城市高速发展和扩张的过程中失落了。
97香港回归,我和小红在湖北大学门口的投影厅看的直播;我们在沙湖边看露天电影,被蚊子咬得很惨;我们在夜晚才摆出来营业的露天卡拉OK唱范晓萱的歌。我准备去湖北电视台暑期实习,不记得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到武汉,只记得武汉高校周边红尘万丈的景象惊呆了我,那些环伺林立的小食店、烧烤店、录像厅、歌厅叫我眼花缭乱。而校门口卖玉兰花和栀子花的老婆婆又让每个清晨变得沁人心脾。
97年夏天我在湖北电视台一个记录武汉平民故事的栏目组实习,和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一起借住在她表姐的单位宿舍里,每天从洪山体育馆附近坐小巴到位于螃蟹岬的湖北电视台。小巴司机每次都会喊“兜里走”。尴尬的是,湖北电视台的位置离大道还有将近1公里,下了小巴,运气好我能叫到一辆三轮摩托车——武汉话叫“麻木”——这种车在突突开着的过程中颤抖得厉害,坐在上面感觉全身麻麻的。那时武汉小偷盛行,有一天我下了小巴没走出几步,便衣警察跟上来,说刚才车上有人把我钱包偷走了,人他们已经抓住,钱包还给我,让我去派出所做个笔录,我这才如梦方醒。
我在电视台的实习不过是跟着记者们出去拍摄,帮忙打打灯、举举话筒而已。我曾经尝试自己找选题,跑到汉口一个单位联系采访对象,但是因为太怯懦遭到了挫败,对方的傲慢无礼让我深受打击。
在武汉期间我拜访了我的表舅,他是比我大十几届的校友,在湖北电台工作。我去他家的时候好像赶上一个节日,他亲自下厨,把手写的丰盛菜单贴在厨房的门框上,过了一会儿,我时髦美丽的舅妈从商场购物尽兴归来。他们带给我大城市日常生活的鲜活直观印象。
我去找了李鸿谷哥哥和严姐姐,他们是我三姐夫的发小和同学,宜昌人。鸿谷哥当时是《长江日报》文化副刊的编辑,我在学校就看过他的文章。他俩带我去江汉路吃饭,严姐姐戴着一副新买的太阳镜。后来,我跟着他们去打保龄球,那会儿他俩很喜欢打保龄,严姐姐还自己置办了一只保龄球。
中间谈到我毕业和找工作的事。鸿谷哥就讲,他大学上的是体育专业,但是毕业的时候想进《长江日报》当记者。那还是学校分配工作的年代,他连报社的门都进不去,便买了很多的《长江日报》天天看,细细研究,然后撰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寄给总编,阐述自己的新闻理想和对报纸的看法,然后他就如愿进去了。他托了严姐姐的学校辅导员帮她找能留武汉的工作单位,送了一台自行车做谢礼,后来辅导员并没有帮忙,他很耿直地又把自行车给要回来了。
他俩说着这些故事嘻嘻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打心底里羡慕他们,喜欢他们。他们对我也很好,在他们家的时候严姐姐拿出一条漂亮的白裙子要送给我,但是我太自惭形秽,没好意思接受。
后来有一次我还进了长江日报大楼,鸿谷哥带我参观编辑部。他们的文化版在周末出刊,那天晚上正好赶上清版,我趁机读了大样上的几篇文章。那些文章题材新颖,文字洋气,很有风格。其间,有一个女编辑从隔壁过来借火柴吸烟,她穿着白衬衫,留着一个很个性的短发,又美又酷,我看呆了。(鸿谷哥他们没过两年就把家搬到了北京,现在他是《三联生活周刊》杂志的主编。)
印象中,上世纪90年代的武汉是一个文化之都,当红作家池莉、方方的都市小说风靡全国;武汉的报业也很发达,我在学校阅览室读过鄢烈山的时评、李皖的乐评。
当时有机会接触到离这个圈子很近的人,我心生仰慕,十分向往,却恨自己才疏学浅,最后决定还是去考电视台。因为我们学校是广电系统的,毕业生进省台还算相对容易。
所以98年春我再次从北京去了武汉,在湖北电视台做毕业实习,后来又去参加湖北广电厅的统一招考。
那年春天武汉的大街小巷都在放《泰坦尼克号》的My heart will go on,我进了一个新闻调查类栏目,算是真正体验了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制作。我还跟着记者去黄石出了趟差,追踪报道一起商业纠纷案。
这次我借住在艳丽同学的宿舍,华师大位于武大高校圈的中央,我再次震惊于武汉大学生生活的丰富繁华,校园里的饭菜便宜又好吃。武汉人的早餐有那么多选择,相比热干面,我更喜欢宽的细的圆的扁的配各种浇头的粉。
与冠冕堂皇大而化之的北京截然相反,武汉拥有细腻的市井生活,街面上有很多勤勤恳恳做着的小生意。我最爱夜市的烧烤,傍晚时在街上走着走着,寻一处合心意的摊子坐下,叫一瓶冰啤酒和同伴分享。烧烤的食材里有一种微微发酵过的软嫩豆腐块,本地人叫“干子”,烤得滋滋响,撒一层调料粉香气四溢,特别好吃。
我学会了周末坐公交车从武昌到汉口去逛街,公交车司机把车开得好像要飞起来,乘车人必须紧紧抓住把手才不会被甩出去,但是可以很快地到达目的地。武汉的女孩子很漂亮,说武汉话时有一股特别的温柔味道。但是上了年纪的武汉女人很彪悍,当然也很能干。
那段时间看了很多池莉的小说,她笔下的主人公从武昌坐轮渡过江的描写在我心里有了直观的画面。在长江边长大,我对靠江亲水的城市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觉得“江城”二字好像自带一种静水流深的气质。我想,毕业后如果能够留在省城工作和生活,应该很不错。
省广电厅的毕业生招考声势浩大,有好几道程序,很正式很严格。我顺利通过了笔试,面试的时候面对一排森严的考官也很从容。我实习的新闻部领导给了我很好的评定,我想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不被录取,回北京的时候信心满满。
没想到,回去以后便迟迟没有消息。拜托我表舅帮忙去问他在电视台的同学,得到的答复是:“递条子”的人太多了,厅里一时难以平衡定夺,让继续等。一直到6月份,我们班所有人的工作去向确定,我都已经签好北京的一家单位,办完留京手续后,湖北电视台的录取通知书才终于寄到我们学校。我拿在手里想了一天,把它给撕了。
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98年夏天特大洪灾,我在新单位办公室里每天看报纸,洪水围城,惊涛骇浪,惊心动魄。而自己是一个逃兵,是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的废人。
一如2020年这个漫长的春节,我也只能在北京家中每天刷着手机上的消息,心如刀割。
2020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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