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成为一个精神独立的生命,需要先在心理上完成“弑母”——不管你是怎样的,我都想奔向宽广的世界,而后完成心理上的“弑父”。如果总是将父母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孩子的心理空间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狭小。如果父母鼓励孩子走向独立,那么这会变得简单很多。一个人的福祉,不能交给另一个人去负责,哪怕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最爱你的父母,并且他们是真心为你好。但当他们为你的生命做选择时,是很容易变得极其不靠谱的。做总是正确的父母,不如做给孩子空间的父母。因为重要的不是父母总能正确地给予孩子具体的指导,而是孩子自身的能量能否在一个开阔的空间里流动。在这种流动中,孩子的天赋自由发挥,并形成自己的体验与观念。————摘录自武志红《和另一个自己谈谈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王东已经不再把父母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大约可能是口罩事件开始后不久。
那年冬季,口罩事件正席卷江城,我正在江城举办同学会,本来都不想参与同学会,偏偏大家非要我来举报这样一个同学会,说王博士学历最高,你不主持这个同学会,事情根本搞不成,我只好勉为其难。这大概也是我在组织房屋搬迁群的群员们,同当地谈判分配补偿款时,所形成的惯性使然。
同学会虽然马马虎虎凑合完成,最后倒是成了吃力不讨好的结果。因为有人想做一个毕业纪念册,却有人说我想从中渔利,我只好怒而作罢,当场怒道:“妈了个*屁,老子办尼玛这个破同学会,呕心沥血的,最后还被你们污蔑成贪污犯。以后开同学会别找老子,别那什么博士说辞,我该骂人仍要骂人,该吵架还吵架,该报案就报案,要不要我帮你报?次奥。”说完我头也不回离开了江城。
口罩来袭,幸亏我及时离开,躲到了乡下老家。我只是日日练字读书或者画画,从不出门,心中难免生出郁气,加之刚刚不久被同学误解,成都的茶馆生意也黄了,一时间整个人状态也不好了起来。
于此同时,我还报名了家乡事业单位——建设局的工作,虽然领导已经答允,可父母总也觉得丢人现眼,每日对我恶脸相待。
在诸多因素下,终于在一个傍晚,我不想吃饭,母亲非要逼我吃饭,我不吃她就把饭给送到我房间门口,我把门锁得紧紧的,父亲在门外怒骂不止,母亲却大声哭泣以对,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我也是怒不可遏,直接冲着他们发火了,于是,我们隔着房门大吵一架。
……
“不用你们赶,我明天就走。现在就买票。”
“我们给你读了那么多书,真是读到狗肚去了,赶紧给我乀(ˉεˉ乀)滚*蛋,越早越好,滚的越远越好,我们受不得啃老。你不结婚,永远别回来。”
“你放心,我就是在外面饿死,也不会回这个冷漠的家。”
……
借着这次吵架,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许偶有想念,也许会后悔当时冲动了,那么轻易放弃了老家建设局的工作,当然很对不起那位建设局领导的看重,但是,如今想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我不能精神独立,在老家事业单位也会很难处理好关系,小区县人物关系熟稔,很可能我和家庭这种粘稠关系也会传到单位,倘若一个处理不好原生家庭的关系,母亲都可能因为我不孝,而跑到单位来闹也未可知。
自从四年前开始,我就知道所谓的父母之爱子女,也不是那么无条件的,从妈妈明目张胆地一再强调自己多么付出,多么羡慕别人父母每年有子女的孝敬金钱财物,明显是在暗示我不孝,没有给钱她,没有送礼物给她。
所以,我老妈那种见钱眼开我算是认得太清楚了。以前我姐困难的时候,天天骂我姐不孝,骂我姐没良心,骂我姐狗心狗肺,等我姐现在涨工资,每年给她买吃买喝的买首饰买衣服等等,她就开始夸我姐多么孝顺多么贴心,这就是她一向的孝的标准。
虽然我一直内心不承认我的妈妈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市民,可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内心再不承认也没用,倒不如爽快点接受这个事实。
既然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何不就这样势利眼地对待这件事呢?在老妈的影响下,父亲渐渐也被生活所压服,不再助人为乐,也不在写字读书,把当年的爱好(书籍)通通锁到了楼顶的格楼里。
今天,我不怕自己揭露原生家庭的家丑,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永远憋在心里,这件事就能混过去吗?混不过去,内心对理想和信念的支持(读书),却与原生家庭的期望(挣钱回报家庭)自相矛盾,那不是生活处处得受到煎熬吗?与其如此,不如好好剖析自己,剖析原生家庭的种种问题,只有弄清楚了原委,才能轻装上阵,否则带着包袱上路,只会累得喘不过气来。
在我们三个孩子成长的道路上,我的父母在拉扯我们长大,自然承受了诺大的压力与痛苦,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我们都很感激,但是,这却不能成为他们对我们指手画脚的原因,也不是他们对我们人格和精神进行打击侮辱的资本。
我姐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没有给过一句安慰,只有数落和挖苦痛骂,哪怕姐姐在老家复习考试花了半年时间,老妈竟然对我唠叨了很多年,直到后来老姐考试通过后,工作稳定了起来,工资也涨了许多,她才闭嘴不提当年吃了她多少东西喝了她多少水,向来她也是对别人说我是白眼狼的,这是自然可以料定的事。
我还回老家干嘛呢?回去看她的黑脸吗?如果不把那么多年供我读书的钱还给她,回去也只会是相看两厌,我敢肯定,不把付出的回报给她,她是不会再给我好脸色了。
如此一想,八年前的春天,我就弑亲成功,因为第二天我草草收拾了两件衣服,提了背包就永远离开了家门,再也没有回去过,不管谁来劝,我皆是各种搪塞,各种说辞,各种苦衷,各种腰酸背痛。
想着想着,突然,手机铃响,我瞥了一眼,竟然是老爸打来的,我有些心不在焉接了,通过过程如下:
“喂?什么事?”
“东生,你都有8年没回家了!”
“不想回原家,如今我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你说的那是原生家庭,那叫原家。谢谢,我一直在家里。回原家只会让我想起悲惨的童年,暴力偏执,体罚和精神虐待,你们一样都不少。休想让我回去挨骂挨打。”
“……,东升,好像我们也就打了你13年吧,谁人不是从小被揍长大的,我记得你奶奶有一次都不给我饭吃。”
“不得了不得了,惹不起惹不起,这是要威胁我,直接回原家都没饭吃,暴力虐待13年还少是吧,真有你们的,那好,请再等五年,我第14年再上原家看看,到时候希望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没死,还来得及我给你们收尸。”
“你……我没有这个意思……东升,你现在……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不等老爸说完话,我直接挂了电话,留给他一个嘟嘟嘟的挂机声。
挂完电话,我竟然是出奇得畅快,这么发了一通脾气,终于把近来所有不顺的烦恼抵消。我又能开开心心地生活起来,尽管只是一个人,但是,我一个人就是整个世界。

注:
小说主角名王东,小名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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