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短篇小说)

作者: 衣小羊 | 来源:发表于2020-03-01 20:20 被阅读0次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幅脏兮兮的面罩,难以分辨雾霾还是阴天。陈辉摘下圆框眼镜,惶恐不安地离开了电脑桌,一屁股坐到单人床上,垂着脑袋,背倚着墙,以屁股为轴心,不停的晃动着双脚,一只脚穿着袜子,另一只脚光着,可是仅几分钟他又坐不住了,站起来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反复折腾了几回,他的心情像阴霾的天气一样,已经阴郁地撕心裂肺。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是谁在捉弄我,不,分明是害我。陈辉感觉大脑里钻进了数百条虫子,难受和眩晕使他断了片,他顺手钳起床边的一只毛毛熊,用头狠狠的撞向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尖叫。可是毛毛熊灵巧的躲开了袭击,留给他只是一面墙,灰白灰白的,白的令人胆寒。陈辉看到满天的星斗向他移动,向他炫耀,他想抓到其中某一个,狠狠教训一顿,可是抓不到,那群星斗像白光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只是毛毛熊阴森的脸还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似乎在嘲笑他,看,没用的家伙,你斗不过我。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幕布已经变得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屋里只有那只老式的机械钟还在努力蹒跚着自己年迈的脚步,并发出厚重的喘息声。可恨的毛毛熊还在原地,冷冷的、沉默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陈辉双手扶着床,双脚在地上摩挲着,拖鞋、拖鞋呢?难道让我光着脚吗?这帮可恶的东西,都和我作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摸索半天,他失败了,脚一粘地,便激灵灵的打了个寒碜,寒冷汇成一条激流从下至上瞬间将他贯穿,他右脚用力一登地,想窜到书桌旁,只是屁股似乎还沉浸在与床的亲密接触中,没有听命于他,于是身体变得极度扭曲。一个汽水瓶,“啪叽!”滚出了他的视线。

    他终于站稳了,拿起鼠标点击屏幕,依然是断网的状态。“去你n,真是犯邪了”,陈辉随手一扬,那只鼠标仿佛变成了一只老鼠,悠悠荡荡地飞了起来,尾巴越来越长,细的像一根发丝,突然断了,惨叫一声,翻了几个滚,只剩一个躯壳。

    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然后是急促的了敲门声,不,是砸门声,咣、咣、咣咣咣!

    陈辉瞬间想到了什么?可是又忘记了。这个时候谁会找我?肯定是敲错了,可是敲门声越来越急。到底是谁?他觉得有必要批件外衣再出去,要是对邻那个妩媚的女邻居呢?多不雅,可是哪有女人会主动来找自己?白日做梦。房东?那个奇怪的老头,真恶心,陈辉想。他才不会管你穿什么呢,光着屁股他也不会在意,榆树皮的脸,银屑的头发,肮脏的钢钩手,他来了只为催房租,给他就滚蛋了,至少两个月不会出现。

    “会是谁?”陈辉走到门边,猫眼中闪出一道红光,正在逐渐的变大、变大,直刺的他睁不开眼。

    “见鬼!什么情况?”陈辉把眼睛贴在小小的猫眼孔洞,向外看去!猫眼里尽然是一只血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陈辉顺手抓起墙边笤帚,疯狂的砸着门。

    梆!梆!梆!笤帚把与铁门疯狂的撞击,可是发出痛苦呻吟的却是它的操纵者。

    “滚!滚!滚!不要来害我”他歇斯底里的怒吼,想用这种方式吓退外面的敲门者。他似乎如愿了,那束光消失了,急促的敲门声也没了,变的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陈辉瘫坐在地,觉得自己像一坨被摔到墙上的烂泥。他觉得真的累了,平躺着,身体与冰冷的地板紧密接触,呈现一个松松垮垮的“大”字,抬头努力的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一只蜘蛛正在在角落里结网;一只飞蛾正在天花板上掰腿;还有两只苍蝇正在灯下做爱,它们仿佛也窥见他了,不过对他只报以漠视。

    他觉得自己被一根绳索紧紧的箍住了脖子、手臂、双腿、双脚。三天了,不,好像是四天,也许是五天,他已完全记不起过了多久,他不仅走不出这个屋子,最可怕的是屋内的一切都慢慢的变的陌生、恐惧。散乱的杂志、书籍,吃剩下的泡面,喝空的饮料瓶,甚至他的游戏机,袜子、内裤,每天都在消失。他觉得自己也像一团蒸汽,升腾,虚无缥缈,随时可能被蒸发。

    “刚才紧张什么呢?真奇怪,那扇门我连自己都打不开,他们会害到我吗?”他的思维开始急速的旋转。“不会?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把我关在这里说明还是要害我,可恶!”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滴殷红的血,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印在笤帚把上,他竟没感觉到一丝的疼痛。他猛然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长发飘飘,五官清秀,浑身穿着鲜艳的女人。

    “梅朵,是你?”她的出现,让陈辉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欣喜。

    “是我啊,我来看你了!”她微哑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天鹅绒。

    “可是,你怎么?”陈辉看到她骑着一把笤帚,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一个尖尖的、奇怪的帽子戴在女人的头上。

    “你的样子,真是好滑稽!”陈辉先是一怔,然后遏制不住的笑声从他嘴里迸发出来,声音四处飞溅。“我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你怎么进来的,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吧?”陈辉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女人低头颔首,朝他浅浅的微笑着,好像一朵绽开的白兰花,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静静听着......

    陈辉慢慢的欠了欠身,他想要离梅朵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感觉每前进一步,身体的寒冷就会加剧。他觉得有必要找一件外衣披上,可是找不到,他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冰窟,每一个毛孔都在急剧收缩,他试图用双臂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来抵御这寒冷带来的刺痛,但无济于事,他换了一种方式,不停的搓着双手,跺着脚,瑟瑟发抖中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和骨头冻裂的声音。

    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空旷深远,令他难以逾越。那朵白兰花变的苍白、狰狞,只是依然沉默,进而突然间发出“咯咯”的笑声,由远而近,仿佛一个带血的布袋,刹那见,朝他飞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我没有办法啊,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陈辉痛苦的疾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这个混蛋!”女人的声音变的低沉而沙哑。

    “我的腿没了!”

    “宝宝也没了!”

    “一切都没了!”

    “都是拜你所赐!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为什么?”

    她怒目圆睁,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变得刺耳。柳叶眉根根竖起,尖帽子已经完全遮不住她直立坚挺的头发,她张着嘴,牙齿突然变得尖锐,双腿断痕磨合处,正在咕咕的冒着鲜红的血。

    她骑着笤帚,开始慢慢的朝着陈辉靠近。

    “不,不,不,你听我说,听我说!”陈辉的双手僵硬的摆动着,双腿开始无规则的颤抖,近乎哀求的的说。“我改,我改,重新开始可以吗”

    “已经没有机会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他们为我哭,为我不平,可是你呢?你能改变什么?”

    “我.....啊.....”陈辉还想解释什么,可是他发现梅朵已经变得面目狰狞,十只原本纤细的手指变成带血的钢爪,急速的挥舞着,恶狠狠的向他扑来。

    陈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内渗透的寒意略微转暖又瞬间变成了通身的冷汗,顺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挥发,他胡乱抓起地上的一件东西撇了过去,像疯了一样转身就往门口逃,“嗤”一声,吊带背心挂在了门边的钉子上,他狼狈的什么也顾不上,拼命的旋转着门锁,可是纹丝不动。他绝望了,感觉自己这堆烂泥彻底变成稀汤,想拾都拾不起来了。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求饶是他最后能做的。

    梅朵冷笑着,没有对他继续下手,只是苍白的脸慢慢虚化,像一团薄雾在屋内飘来飘去,她想要寻找一种东西,一种可以改变她命运的东西,是那只鼠标吗?是那台电脑吗?还是那只水杯?好像都不是—包括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他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陈辉紧闭着双眼,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慢慢的划动,这只手好像并不想伤害他。他壮着胆子,慢慢睁开眼,用余光睨着周围的一切,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包括梅朵,她似乎消失在玄黑色的天空中,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把神奇的笤帚以及尖尖的帽子。

    陈辉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回忆着他和梅朵之间的点点滴滴,似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尖锐无比的银针,一股脑地扎向他的头颅、胸口、大腿、臀部......,剧烈的疼痛持续袭来,他只能用双手死死的薅住自己的头发,把脑袋深深藏到双肘下,双腿使劲蜷缩着,就像一只被扔到孤岛上受伤、濒死的刺猬,失去了方向,无处逃遁。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天空,一瞬间照的屋内亮如白昼,“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儿霹雳吧啦的砸向窗户。

    “呲....”,屋内昏暗的灯光在一闪一闪中,拼命挣扎了几下,然后被黑暗彻底的吞噬。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座机电话铃声,打破了黑暗下死一样的宁静。

    被困在孤岛上的人,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即便那么遥远、那么微弱,那么难以捉摸,但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陈辉连滚带爬寻着声音奔去,他祈求着那个声音一直响下去,直到他可以接通。

    可是,当他拿起了听筒,传来了只有“嘟嘟嘟”的忙音。回拨,回拨,陈辉慌乱中开始操控僵硬的手指。

    “有人接,一定要接电话啊!”他心里默默的祈求着。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又一次失败了,仿佛一切终将归于黑暗,所有挣扎和坚持也终将归于零。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辉静静的一人坐在黑暗中,孤独与绝望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无数张脸,这些面孔都是那么熟悉,有的人在对他微笑、有的人在对他哭泣,还有的人在对他狂吼,甚至有人对他大骂指责。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着属于自己的灵魂标签,或快乐、或痛苦、或失望、或满足.....

    陈辉看到了九爷,那个曾经他认为最完美的人,在他最彷徨、最无助的日日夜夜,九爷出现了。后来陈辉一直觉得,九爷这个大烟鬼,一定是闻到他屋内浓烈的烟味才寻到他的,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九爷的出现让他突然有了灵感,特别是他身上自带一种能够吸引别人兴趣的包袱,而这种包袱是什么,陈辉也说不清楚,但肯定是与他内心相契合。

    “九爷,有人要害我,把我困在这里,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陈辉苦苦哀求。“你赶紧把这该死的门帮我弄开,弄开!”

    九爷依然穿着那件呢子风衣,只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看着陈辉,冷冷的,毫无反应,像一尊雕塑,坚硬而冷峻。

    “九爷,九爷!”陈辉呼喊着。可是任凭他怎么呼救,九爷纹丝不动。

    “他已经死了!”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陈辉看到一张古树皮般苍老的脸,一双深深凹陷、充满血丝的眼睛。

    “八里叔,你也在。”陈辉激动的说。

    “你说什么?九爷他死了,怎么会呢?”

    “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吗,在向阳街上九爷救梅朵的事?他原本可以不死,可是你偏偏要害死他。”八里爷愤愤说。“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予的!你却来害我们....让我的面子何在?”

    陈辉慢慢的开始回忆,梅朵、九爷、八里叔、向阳街.....突然,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急速的显现,每一个人都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让他的生命变成圆润丰满,让他的灵魂变的纯粹。

    而我给予他们什么呢?“九爷原本可以不死,梅朵的腿可以不断,八里叔的眼睛可以不瞎.....可是,可是......我能怎么做呢?你们痛苦也会使我痛苦啊!你们有着和我一样的血脉与灵魂啊,没有我你们又是什么呢?”

    “你们都不去自我选择,只能追随着寄生者进行自我的变故与企图,难道这就成了我的宿命、我的罪过了吗?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为什么要害我”

    陈辉撕心裂肺的呼喊着,胸口开始剧烈的浮动。他刚刚跌进了冰窟,现在仿佛又走到一片没有边际的沙漠,脚步蹒跚踉跄,狠毒的太阳朝他胁肩谄笑,让他汗流浃背、晕头转向,恍惚间前面有一片绿洲,他便疯了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奔了过去,然而绿洲却突然不见了,依然是地狱般的沙漠,滚烫汗珠开始在脸上滋啦滋啦的乱跳,脚上像栓了钢铁制作的镣铐,沉重的每一步都让他吭哧吭哧的喘着,透不过气。

    而那无数张面孔,个个变得狰狞而凶恶,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摇头摆尾慢慢的向陈辉靠拢,他想躲,但是黑暗中他不知道哪里才是方向,于是胡乱的抓摸起来,但是没有摸到一件可以镇住他们的东西,他只能随着它们的移动慢慢向后挪蹭,直到无路可退,他觉得这次他真的要死到这个密室里了,但是他不甘心,他的意识急速漂浮于过往之中,游荡于张张面孔和各种场景,竭力想找出一直困扰他的、萦绕于心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想不出,就像他始终走不出这个密室一样。

    在乌云压顶的时刻,突然一道闪电扑向屋内,那道白色的光带像一把利刃,在那些凶狠的面孔中倏然划过。一瞬间,陈辉听到一声剧烈的锐利声响,他睁开眼,看到一条条升腾的雾气,雾气黑白相间,犹如被赋予了某种力量,正在以奇特的流动方式,一忽凝聚,一忽散开,仅仅几秒钟,屋内又恢复了安静,然后依然是黑洞洞的世界,仿佛要吞掉一切。

    陈辉感到四外皆空,变的旷阔,一片软绵绵的云彩从海面生起,慢慢将他托起。远处,一个扭曲的身形向他走来,那个身形边走边将一捧贝壳高高托起,漂亮的贝壳远远近近还忽隐忽现的闪烁着星星般五光十色的亮点。他想去够,但是够不到,继而重重的摔到地上,还殃及了一只寄居蟹,它的螺壳被砸破了,可怜的家伙护住后背惶惶跑路,看起来格外心酸凄凉。

    他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阴森,可怕。他想呼喊,但是喊不出,想挣扎,却没有力气,无依无靠,孤孤单单。顺从?听其摆布?那只能等待着那个结果的到来。陈辉决定反击,只有反击才能救自己!他开始寻找武器,可是四周除了一片无穷无尽的深蓝色的大海,没有任何可用的物品。

    我的身体,身体!我跳动的心脏,坚硬的头颅、手臂、大腿!陈辉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火光,鼻息开始抖动,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他,手里转动着几个闪亮的贝壳,像似在把玩,又像似在炫耀,毫不理会对手的情绪上的改变,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更是不屑一顾。

    “砰!砰!砰!”陈辉突然用自己的头狠狠的撞向无脸人,脚下一登,继而侧过身来用最强壮的右肩狠狠的撞了过去。无脸人没有任何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的贝壳也随着掉落,四处分散。陈辉用尽平身力气,抢步上前,准备继续进攻。可是无脸人在突然受到攻击后,急速的反应过来,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啸,恶狠狠得向陈辉冲来。陈辉的后背立刻被抓伤,逸散出来的鲜血,让无脸人更加疯狂。然而此时陈辉已毫不畏惧,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杀气早已经覆盖了他整个身体,他已经不需要看清方向,拳头像雨点一样胡乱砸了下去,每一次沉闷的声响,都暗示着打到了实处。而那张脸,慢慢的变得扭曲,然后是慌乱,然后是无力,无脸人终于胆怯了,开始退缩,也许他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对手,喜欢他手里的漂亮的贝壳,更想要他的命。

    陈辉赢了,赢得彻底。片刻之后,他虚弱的睁开眼,还是那个密室,还是黑暗的世界,他打败了对手,却依然没有走出这间密室。他摸索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混沌和绝壁一样的围墙。突然,他在密闭中听到了一个声音,“哒,哒,哒”,厚重而嘶哑,“钟,钟,那个机械钟还在”,陈辉仿佛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都没了,但是....你还在,你还在!”他趴到地上,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地板上,聆听着声音的方位,然后蹒跚了朝着声音寻去,眯着眼在黑暗中仔细辨认。

    触碰到了,终于碰触到了。坚硬的外壳,镂空的花纹,圆圆的表盘,就是它,就是它。黑暗中,陈辉用手轻轻的触碰着表针,“刺啦” 一阵剧痛,他的手指瞬间被划伤了,鲜红的血滴落到了表针上,随着表针不停歇的转动闪出了丝丝的微光,微光中他又一次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梅朵、九爷、八里叔、无脸人......只是每一个的面孔都不再狰狞、不再恐惧,而是变的的温和、安静......

    然而微光与扩阔的室内相比,显得那么狭小,只能照亮极小的一片区域,黑暗却依然那么广阔。当微光逐渐散去,不安和孤独又悄悄爬进了他的心里。

    “血,血可以带来光明”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了他的脑海里。陈辉马上起身,借着剩余的最后一丝光亮,再一次走到那个老迈的机械表前。“哒....哒....哒”指针静静的走着,声音依然是厚重而嘶哑,仿佛世界一切的改变都与它无关,谁也别想阻止它的前进......

    陈辉闭着眼,将手腕轻轻的放在指针的边缘。“刺啦” 一瞬间他看到了刚才那道即将熄灭的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比第一次的更要耀眼、更绚丽......

    “不要灭、不要灭!”陈辉将钟表轻轻的取下来,放到了地上,把自己的手擎在空中,殷红的血缓缓地从割裂的手腕处低淌流出,“吧嗒...吧嗒...”,“一滴,两滴,三滴......”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血与钟表的指针慢慢的融为一体,每落一滴,室内的房间的亮度仿佛就增加一点。

    光线越来越亮,屋内的轮廓慢慢的变的更加清楚。恍惚间,陈辉看到在两扇窗户之间,距地面一尺高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幅神奇的画面:那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深蓝色的海岸,岸边燃烧着熊熊的火把,映照着一位带着圆框眼镜、颔首微笑的年轻人,他手捧一大束鲜红的风信子正微笑着向他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辉仿佛已经能够触摸到年轻人的脸,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觉得应该打个招呼才礼貌,可是那个年轻人却停下了脚步,将那一束风信子放到了他的脚下,转身悄然离去......陈辉想大声呼喊,但是喊不出来,他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双眼开始粘合般的沉重,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模糊了,融化了,变成了一团无形、流动的、软软的雾气......

    那美好的画面,持续了多久陈辉已不得而知,因为他昏昏沉沉睡去了。那个老迈的机械钟依然在不停歇的迈着缓慢的步伐,大约在它三个指针相遇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来数片乌云,月亮鬼魅的躲进了屏风,紧接着,一阵阵强劲的夜风呼啸而过,路面的残枝败叶哗哗作响,随即打着旋似的四散飞扬,一场暴雨似乎如期而至。此时,只有街角一家咖啡店还亮着灯,浓郁的咖啡香气还未散去,年轻服务生一边懒洋洋的打着瞌睡,一边将刚磨好咖啡递给了一位胖胖的穿着制服的中年人。

    “喏,你的咖啡!这么晚了,还执勤啊?”

    “是,有业主投诉,真是烦透了!”中年人愤愤地说。

    “我明天准备辞职了,熬夜快死掉了”服务生一边说,一边收拾残局,准备打烊。突然,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哎,听说光明小区203住的那位经常被邻居投诉的作家,昨晚突然死了,真可惜,他写的那本....什么来着,哦,对,叫向阳街的小说还不错呢。”

    “什么?他......昨晚......死的!?”穿制服的中年人突然面色土灰,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似触了电,转身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那速度——似乎比他的手电筒发出的红光还快。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隔离(短篇小说)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lwukk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