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

  上午10点28分，纹睡眼惺忪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几条微博热门推送，一条天气预报的大风预警，还有一条来自陌生人的邮件提醒。沉寂很久的邮箱除了会收到信用卡账单以及垃圾广告，基本不会有正常的邮件。会是谁？纹有些预感，睡意消了一些，起身倚着床头点开了邮箱。

  发件人是陌生人，信件内容寥寥几句：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我一直在a城，还是老样子，日子过得还行。许久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看到的话希望你能复我。

  信的末尾附了一串号码，写着微信电话同号，永不换号。

  如纹所猜，是顾西发来的邮件。一瞬间她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无语。距离顾西上次发来的邮件应该有四年了，那时她还没有结婚，而顾西在邮件里跟她说他已经离婚了，孩子归他。同样留了号码，让她如果可以就打电话给他，如果没有接到她的来电他今后不会再来打扰。

  当时纹看完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邮件删除干净了。觉得又恶心又可笑。心想自己脑子里塞满屎才会去联系你。这次的邮件，纹看完只是退出了，没有删除也没有去搜索添加。

  纹起床，看着小小的客厅里一片狼藉，以及昨天中午孩子爸给孩子煮完饭撒在水池里的锅碗，纹有些颓然。她走进狭窄的洗手间挤好牙膏刷牙，却因为一下子没有控制好力道刷得深了些，马上就扶着马桶边开始吐起来。经过一夜的消化，她只吐出来了一些泡沫，却还是让她难受得眼泪跟鼻涕糊了一脸。纹洗了把脸，然后摸摸肚子，好像在对肚子里的宝宝说，崽崽乖一点，别闹。

  纹想到顾西问她的那句过得如何，她很想说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在快奔三的年纪还飘浮在一线城市里，无房无车无积蓄的丈夫虽然没有上进心，但却有一颗传宗接代的恒心，于是为了拼男她怀了二胎。也罢，谁让她感情至上，一头扎了进去，拔不出来，只有继续陷下去。

  这些话纹是不会跟顾西说的，她压根没打算理他。纹认为她过得不好一部分是吃了自己性格的亏，一部分就是在顾西那里作了孽。

  认识顾西的时候她只有18岁，在闺蜜哥哥的生日派对上。那时的纹正和网恋的男网友分手没多久。她兴趣缺缺的在一旁喝着果啤。突然暼到旁边有对情侣发生的一幕。女生想喝冰饮，正和其它人玩牌的男友见状马上夺回饮料，看一眼女友，语气凉凉：你生理期能喝么？肚子痛你又忘记了？说完不顾女友抗议加撒娇的眼神，将杯子里的饮料一口喝尽。

  男生就是顾西，女生是他的女朋友颜。当时的顾西21岁，有点小帅有些冷酷，他在场上基本只和男生玩，除了女友颜，其它女生都不搭理。顾西“训斥”颜的那一幕一下子戳中了纹的内心。她觉得这才是合格男友的标准，对女友呵护关爱且不搭理其它花花草草。哪里像她的渣渣EX，只顾玩游戏，游戏中暧昧对象就好几挂。那时她有些羡慕他的女友颜，长相不算出众还能拥有这样的男友。

  顾西是闺蜜哥哥的好哥们，纹经常会在闺蜜家里跟他碰到。有时他带着女友颜一起，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打游戏。一来二去顾西也认识了纹，开始会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跟着其它人叫她小蚊子。纹那时候心里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对于顾西来说是不一样的。毕竟没见过他主动跟其它女生打过招呼。她为这一点点的特殊雀跃不已。她长得不差，属于耐看型，因为逗比爽朗的性格异性缘也一直还不错。闺蜜哥哥的朋友里就有一两个对她展开过追求。

  有次闺蜜他们烧烤，叫上了纹。恰巧颜那段时间出差去了H市，没有来。一群人男男女女玩得很是嗨皮，最后连极少喝酒的纹也高兴得多喝了两杯。在其它人拼酒的时候，纹去了阳台醒酒。夜风一吹，纹觉得清醒了一些。哪知一偏头看到了站在阳台那端的顾西，他刚讲完电话，应该是和颜，因为嘴角的宠溺还未完全收起。他手指夹着烟，烟头那点亮忽明忽暗。

  看到这头趴在栏杆上的纹，眼神迷离双颊绯色。他走上前露齿一笑，调侃道，小蚊子，你还飞得动么？

  纹觉得刚散的酒意又回来了。

  纹盯着顾西白色T恤上的那个墨色图案良久，声音很轻：我有点喜欢你呢，可惜你已经有主了。忽的纹语气又变得轻松欢快起来：可是还是好想挖墙角。哈哈哈哈。说完不等顾西反应过来纹已经返回客厅拿起背包落荒而逃。

  那晚最终是又醉又兴奋，回去的纹澡也没洗就上床睡了。脸上一直带着傻乎乎的笑。她笑自己的勇敢。

  一觉醒来看到手机有陌生短信：谢谢你的喜欢，你是我喜欢那种类型。可是我已有了颜。不想你受伤。

  当时的纹看到这条短信，又兴奋又有点难过，原来顾西真的也对她有感觉。不算她单相思。难过的是为什么她不能更早的遇到顾西。

  从那之后，纹跟顾西再碰面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俩人心照不宣，顾西会主动聊天玩笑，经常给她带小零食。如果玩得晚，还会主动说送她回家，其它人诧异，他会说我和蚊子投缘，以后她是我顾西的妹妹。回家路上俩人会聊一些学校趣事，娱乐八卦。但他们谁也不会主动提及颜。即使不见面每天也会在QQ上分享彼此一天做了些什么。

  可以说，纹从此借着妹妹的名义享受到了女友的待遇。

  不久，颜回来了。当晚顾西约了纹出来，俩人在护城河边走了一圈又一圈。

  顾西说，颜知道了纹的事情，她登了顾西的QQ。

  顾西还说，他们年前订了婚，现在婚期要提上日程了。

  纹忽然如释重负，笑着说，顾西哥，恭喜你。

  顾西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勉强。他问，我婚礼你来吗？纹说我就不去添堵了。祝福你，真的。

  纹回去后睡了一天一夜，醒来觉得跟一场梦一样，什么事都没有了。其实牵扯到结婚她就怕了，消失已久的道德感在此刻突然在她心里设下了心防！多年后她庆幸颜当时的自尊及高傲没有让她下场来撕她，她也一直庆幸她只是在心理偷了一把，实质上没有半点不矩。

  纹突然无比清醒了起来，顾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又或者，不过是她觉得人家很好很好的男朋友给她撩到了，然后无味了。可这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护城河一别之后纹大学来到了M市，和顾西逐渐断了联系。曾经新婚的顾西曾在QQ上和纹简单寒暄过两次，被颜看到后爆发了，用顾西的QQ对纹指桑骂槐。纹又羞又恼，删了顾西。

  时隔一年多顾西第一次给纹发邮件说颜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但是生存压力及生活上的琐碎使他们的夫妻关系并不和睦，他觉得颜对他不够体谅还老是翻旧账。那时的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安慰着顾西，婚姻要彼此包容。并像顾西透露了自己的感情状态。

  又过了两年，顾西的第二封邮件发来，说终于离婚了，他带着孩子。他解脱了。如果可以，希望纹跟他联系。

  那时候的纹已经23了，已经不是18岁的她了。纹觉得自己脑袋给门挤了才会去联系顾西，上赶着给先前知道的以及不知道的人说，她是他婚姻里的三么？况且她觉得顾西并不值得。那个时候纹已经和现在的老公同居了，关系也并不好，可纹付出了她最珍贵的一切。哪怕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老公不适合她。但是因为她爱他，而他并不是非她不可，所以纹依然犯贱的感动自己，做一切她觉得有意义的付出。总有些蠢女人对第一个男人情有独钟。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远看都是完美无瑕，近看却千疮百孔。顾西最终还是没忍住给她发这封邮件。她联系了能怎样呢，离了婚抛弃家庭去续那无知的前缘还是留着以后跟老公离心离德的时候去打个P。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要的，错的就是错的，何必再去浓墨重彩。总归大家谁也没有多好过不是么。

  这年金秋十月，纹带着老公整个家族的希望进了产房，生了个儿子。产房外纹的老公抱着大女儿欣慰的笑了。他激动地掏出手机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老丈人丈母娘家报喜。随后又摸了摸裤袋里的信用卡，既然自己老妈不愿意过来照顾媳妇月子。纹又一直念叨着想请个月嫂，这卡里还有一万六的额度，除去生产费用，剩下来的还能套出来请个月嫂买两个月的奶粉呢。纹的老公开始为自己的体贴周到及大方感到愉悦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