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德的办公室在六十三层。佛家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说,道家有三生万物之说。三代表和谐,代表包罗万象。马德喜欢3这个数字。
办公室的落地窗大而明亮,站在这里整座城市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马德抬起手看了看表,上周预约好的顾客应该快到了。他是一名私人心理咨询师,主要工作就是为顾客做心理疏导。
马德现在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着早就预约好时间的一位新顾客。他翻开桌子上的顾客病历:
布珂,女,27岁,严重抑郁有自杀倾向。
进了写字楼,乘电梯上63楼。布珂找到马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马德正在看着桌子上的简历。
“你好,我是布珂。”布珂推门而进。
“你好,我是马德。请坐。”马德站起为布珂倒了杯水。
布珂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身后是诺大的落地窗,窗外阳光明媚。
2、
瞿妮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她喜欢经常坐在公园,广场,或者车站,安静的看着人来人往。这样会让她自己心里觉得非常愉悦。她觉得用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生活,可以把自己从芸芸众生的痛苦中抽离出来。瞿妮开始写作,也是缘由于此。她喜欢这种快感。
最近写的书,卡壳了。一个礼拜了,瞿妮还是没有找到灵感和思路。对于书里主角柯乙的结局,她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处理办法。
要不就写死吧。在一个悲剧的故事里,死亡在某种程度上是最好的结局。死亡代表一切全部结束。
死亡也有死亡的意义。
3、
马德对布珂的心理辅导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从布珂儿时父母双亡,到她失败的友情,再到被背叛的婚姻,马德在这三个小时里时时刻刻感受着她的绝望。
什么样的医疗手段能够完全治愈一个人的心灵,抑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可能。马德送走布珂以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心理疏导本质上就是一种帮助对象在意识上自我欺骗的行为。痛苦只能被意识选择性的遗忘或者淡化,命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马德泡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这座城市。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处,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去处。每个人的世界里都有着自己的幸福与痛苦。
芸芸众生大概就是这幅景象。马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4、
瞿妮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可能是三个月前,也可能是半年前。总之,她现在已经被失眠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想着要是再继续失眠下去她整个人可能要完全崩溃掉。
柯乙在故事里是一名逃亡的杀人犯。亡命之徒,穷途末路。瞿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柯乙的命运。接受法律的制裁未必对柯乙就是一个公平的结果。当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瞿妮并不想为柯乙辩护什么。
瞿妮觉得她的失眠可能与他写的这本书有关系。故事里所有的人物有可能就是自己人格分裂的结果。她内心经历着所有人物的悲欢离合,他们对于命运的撕扯就是她自己内心的自我撕扯。
瞿妮决定不了柯乙的命运,某种意义上就是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柯乙是瞿妮内心深处的影子。
5、
马德每天看到的痛苦不计其数而且各种各样。他的职业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内核就是痛苦。
马德一直没觉得自己是个悲观的人。每个人的世界里都存在有自己的悲剧,这是一种客观意义上的存在,无关悲观与否。佛家常讲众生皆苦,就是这个道理。马德对于自己这样的的世界观很满意。
当助手告诉他布珂自杀的消息的时候,马德并没有特别惊讶,这也不是第一次心理疏导失败的例子。当然,要是布珂愿意再和马德聊几次,也许他能找到拯救布珂的办法。谁知道呢?
也许,死亡也有死亡的意义。
6、
瞿妮走进马德办公室的时候,马德正在网上浏览关于布珂自杀的报道。
“你好,我是瞿妮。”
“你好,我是马德。”
“我突然想起,我有看过你写的书。”马德看着病历上职业一栏写着作家。
瞿妮没有坐。她走向沙发后面的落地窗向外看去。窗外依旧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
“我很荣幸,马德医生。”
马德也走向玻璃窗前,和瞿妮并排站在一起也望向窗外。
“我最近写的一本书,故事写不下去了。”瞿妮看向马德。“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凡是存在的必然都是合理的。诸如爱情与寂寞,诸如幸福与痛苦,诸如善与恶,诸如生与死。”
“你的意思是,失眠也一样,也是合理的吗?”
“我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它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比如呢?”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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