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说的是每三个人中便有一个可以做师傅,而我身边恰好有个同事叫“三每”。
三每是安徽人,大别山的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孩子,眯着小眼睛,皮肤却白的很,走路摇头晃尾,像早起跳上谷仓的雄鸡。没事就爱跟我们讲音乐史里的野史,什么欧洲中世纪的三条裙子,什么凤求凰说的其实是个同人故事……我都就着盖浇饭一起下了肚。九九四岁时,三每抱着她,非要让她喊“大爸”,为啥?因为“三峡大坝”显得他雄伟气质。
第一次见三每是2014年6月。那时他硕士刚毕业,来这里见习。来了没几天就是他生日,那年家里给他过了个极有仪式感的生日,他女朋友把在汉的好朋友都请到家里,待他进门开灯时,来了个巨无霸式的surprise,十寸的紫色bra蛋糕糊了一脸。那年我没缺席,以微信红包的方式。但从那年开始,我们就像上好弦的钟一样,到点报时,一起吹蜡烛。跟有仪式感的人一起呆久了,就会不自觉的追求仪式感。2018年,我伙同一群学生给三每录了一个而立之年的生日祝福视频。90多人开会时突然放给他看,搞得这家伙手足无措,只知道摸着头、叉着腰、嘿嘿笑。
2014年,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我都如负千钧,就像一只粽子一样,里面被紧紧黏住,外面被死死绑住。我知道那时自己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失败者的味儿,再这样下去谁都会闻出来了——在动物界,你知道,只要你散发出那样的气味,几乎就意味着没有指望了,很快,很快,就会被盯上,毫不留情地被扑倒在地,同伴会四奔逃散,甚至顾不上看你一眼。而就在那个时候,三每成为了我的同伴,一直到现在。
人在关口上,常是一些看上去荒唐的事起作用。
三每第一次给我表演“杂技”——扔橘子时,我对幽默的理解应该只停留在纸面。
他很认真的问我:“姐,你会快速的扔三个橘子接住还不掉到地上吗?”
“不会”我回答。
“我会,我扔给你看~”话落就拿起三个橘子,右手两个,左手一个。
“看好了哈,看好了~”他左右手上下晃悠,好像立定跳远之前,前后摆动手臂的准备动作。
我盯着他的手,看他扔起一个橘子,接住之后,用龟速换了另一个再扔起,接住后龟速再换……就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我笑得眼泪在眼眶里打圈圈。
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老一辈对知青岁月的眷恋,为什么80后的我们对高考有说不完的话题,因为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
如果问:你追求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以前,海子的回答可能是:饭在锅里,人在床上。他也真是这样做的。我吃过的烧鹅、河豚、酸菜鸡、武昌鱼、鸡蛋大的红枣……都是跟着他走街串巷尝到的。真是揣一部手机,揣一颗平常心,走遍大江南北,吃香的喝辣的。可疫情期间你再问他,他却说:我曾经向往猪的生活,可现在发现,猪也不容易。
的确,没什么是容易的。如果说,家庭是社会的最小单元,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在这里人们如何相待,多少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目。我跟海子常常把各自家的门支个缝,给彼此互探。那些在过程里发生的体验,在交流中发生的碰撞,让我们跳出环境,看到新的关系、新的软弱。而在见惯了强人的现实中,他这点儿软弱几乎让我感激。
这两年,三每总对我说:姐,你长大了。大概过往生活的太塑料了,既不真实,又过分得体。现在也学着像打枪一样,有意瞄准,无意击发。听着有点悬,但却有了这个“无意”。三每有把扇子,上面只有四个字:功不唐捐。“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一个人的努力、投入、关系……在看不见想不到的时候,在看不见想不到的地方,会生根发叶、开花结果。那扇子是外出学习时,在某地遇到一不知名书法家的墨宝。那天大部队都在召集集合,我们却在景点里面欣赏书法,赶在大巴启动的前一秒,捧着墨迹未干的扇子跳上了车。
这些年,我们一起吃过饭、追过的剧、上过的课、开过的会……累积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各自另一半的时间还要多。知道和感觉到,是两回事。那些一个眼神就了然于心的时刻让我笃信,如若三人行,必定有“三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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