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

        爸爸去世在这周就一年了。

        这段时间，我常常会因为某句歌词而溢满泪水。也会在提到老文的名字时，心里一动。前段时间，尤甚。

        这一年，时常熬夜。离家的时候常常摸着手机就两三点了，疫情在家，也很少十二点前睡。

        悲伤，像是氧气，萦绕在呼吸之间。

        不同于回家前的构想，我很少去坟头看老文。也很少去二伯家的楼顶，凝望老文。我不敢想他的生平，也怕大家知道我在思念，我不知道思念一个亡人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

        我好像，常常会感到害怕.....

      我曾害怕问妈妈要零花钱，哪怕是正当的用于文具开销的钱，我也羞于启齿去要。

      我曾害怕听到老师念我的名字，哪怕不是批评而是优秀考卷的夸赞声，我也害怕那个声音是对着我说。从座位到讲台的那条短道是那么的长，长到我的来回像是踩在软沙上，软沙是那么软又那么虚，周围的同学皆为虚象，我看不清他们，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想着赶紧回到位上，双手一抱，静静趴在桌面上，像穿了吉利服一样。

      我不知道一个小孩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为什么这么害怕却还一句不提，时隔多年，和幼年的老师在别人的婚宴上聊起来，老师说你呀我记得，是那个从小身体不好的小孩嘛，性格？性格应该就是那种不太起眼的小孩吧，一晃这么大了啊，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哈哈....我才知道，不说，别人是真的不知道不理解不明了。

      前段时间，《想见你》很火，被大家骂惨的陈韵如就是幼年的我的写照了吧。永远低着头，说话永远抖着，害怕别人的目光，眼睛也永远聚不了焦.....看剧的时候我理解陈韵如单薄佝偻的背影、赴死的心和自私的想变成黄雨萱那种人人都爱的模样，我好心疼她，好像拥抱她，好像拥抱当年的那个自己。

      所以爸爸去世这么久，我心痛他的离去，我思念他的不在，我也，确实是对某些事情无法释怀。他已不在，我不会怪他更不会再怨他，但是在家里我感到令人窒息，我得说出来，哪怕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果，我也得说出来，和自己和解。

      爸爸年轻时候是个混混，后来遇到了我妈，为了爱情选择安定下来，做牛肉生意。从宰杀到加工再到零售，一气呵成的这种小贩。爸爸庖丁解牛的时候从不避讳我，他很自豪自己的刀功，但忽视了育女教育，所以我从小就怕他。要问小时候的我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爸爸。混混出身的爸爸，总是带着股江湖气，他喜欢古惑仔，对江湖憧憬，平常也喜欢假装板着脸做出一阵威严，吓唬小孩，自己开心。不知道为啥吃饭的时候总有小孩哭闹，每当这时，小孩的妈妈就会吓唬小孩说“你再哭xxx就来了”，然后哭声停止，妈妈就会趁机往满脸鼻涕和泪珠的小孩嘴里塞一口饭，这是惯用伎俩，屡试不爽。对了，这个xxx是我爸。

      能吸引这样男人驻足的我妈，可见也一定是位奇女子。这里不做叙述。

      奇女子和混混老爸，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故事本身。总之，他们忽视了对女儿的教育。他们以为只要把这样一个孱弱的孩子养大，给她吃好穿好就好，一家人过着不咸不淡又话题不断的日子，像历史上无数的无名之辈一样，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但是中国发展太快了，快的他们小时候和现在，就像两个世界一样。快的谁也没想到，一场新冠会让这么多家庭支离破碎，又有那么多人走向死亡.....

      高考后很少再写这么长的东西了，思绪太乱，就当日记写吧，反正也不一定有人看，反正过不了多久，看的人、正在经历的人、了解实情的人、写回忆的人都会不复存在。就像这场疫情，我们的担心焦虑和盼望，终会被历史的车轱辘撵碎，后人提起我们正在经历的，也只是不疼不痒的知道是个历史事件。

      我难以和解的是，我是缺爱的，缺少父爱和母爱。他们一个冷酷到我见了就怕就躲就想跑，一个很匆忙没有时间也没有经验去听我诉说我自己，小女孩她只会哭泣，家人也只会哄好，缺少沟通，也得不到解决。他们那代人，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即便不再愁吃穿，也不知道什么爱。这与成长背景我不怪他们，我也心疼他们。

      我好像确实跑题到飞起，也不想做删改，爱看不看，继续碎碎念。

      老文，这周就过世一周年了。我好想他。我知道他真的很爱我，不言不语，但他就在身边。

    哦  他已不在。

    女儿已亭亭玉立，  坟头，却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