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黑色的猫踮着脚跨过黑夜走向少女，一颗正在腐烂的人头咧着嘴从臭水沟里浮起，用挂在鼻子旁边的眼球与月亮交换视线。

  护城河畔的老树将枝桠扭成利剑切断月光，目睹一切的月亮躲在潮重的乌云盾后皱眉，小城昏暗。

     黑黢黢的眼洞流出怨毒，头骨张大嘴巴咬死老树的根，蛆虫在腐烂的头骨里吸食脑髓，黑猫黄色的眼睛瞟过又走开。

     跪坐街边的少女用一朵枯萎的玫瑰擦干眼泪，闪烁的路灯爱怜地把她的影子拢在手心，不肯松开。

     黑猫露出尖利的爪牙，悄无声息地走向猎物。

       抓在少女手中的玫瑰沧桑疲惫，“我见过太多的真真假假，可我也不过是一朵花。你的眼泪太烫，不适合滴到我身上。”

     褐色长发垂下遮住眼睛，面无表情，语言变成累赘。

     路灯将玫瑰的影子丢到路边摔碎，微黄的光围在少女身旁低语，“你早就料到，你何必如此？”少女不答，起身将玫瑰折叠放进心口，路灯摇散微光叹息，“你总是如此。”

     比黑夜更黑的猫从阴影里走出，黄色的眼睛紧盯少女——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人。

    路灯戒备。

 模糊的光圈将黑猫隔离在外，黑猫冷笑，抬起前爪拨动胡须，脚下的影子却迅速扑向路灯。

     昏黄的光被猫影踩在脚下。

  少女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得意的黑猫。

 夹着水汽的风把乌云撕开缝隙，月亮偷看一眼，又一眼。

  破败的小城只剩下断壁残垣，花香是十年前的事，没有亮色。长方型棺木铺就的小路上伸出很多腐烂的黑色手臂，少女曾在上面奔跑，在长着长指甲的手掌下逃脱。

     黑猫抖动胡须，你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你应当由我来拯救。

     少女面容平静，转过身望向被头骨咬断根的老树。她的影子化作黑色淡烟飘起将老树包裹住，像拥抱一个情人。

     太过用力下巴脱臼的头骨死死地钉在老树根上，吸干了脑髓的蛆虫也顺着树干往上爬。

     少女的影子重新聚合将头骨拽起，抱在了怀里，老树轰然碎裂。

     黑猫挥舞长长的尾巴，绕着少女踱步，优雅如绅士。你不该怠慢我，你是一个幼稚的人类，而我是高贵的神。我可以拯救你，因为我可以看透你。

     少女棕色的眼睛紧盯着影子怀里的头骨，直到那头骨被递回她的手里。她无神的眼睛盯着腐烂的头骨，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散发着腥臭的头骨费力的转动着挂在鼻子边的眼球，却无能为力。少女用手将头骨的眼球捧起，让头骨能看清自己。黑猫眯起眼睛，猛然跃起抓掉了少女手中的眼珠。被扯断了的肉线从头骨黑色的眼洞里垂下来，上面还有黑红的血和白色的蛆虫。

      黑猫挑衅似的弓起身子瞪着少女，一滴雨水落下，瓢泼大雨落下。

     少女冷冷的俯视着黑猫，看它光滑黝黑的皮毛在雨水下慢慢变得粗糙杂乱。

      黑猫在雨水里翻滚嚎叫，从它身上慢慢流出一层黑色，然后又流出一层红色。

     少女手里的头骨露出森森白牙，上面尚未腐烂完全的肉已经全被雨水刷掉，只留下洁白的骨头。细心的擦干头骨上的雨水，少女抱着它走向城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