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

男人与女人一同开着摩托车往学校去——那小鬼放暑假了，学校里的东西需要都撤回家。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女人把路开错了，男人对她大喊，女人说，怎么可能会错呢，就是这一条路。

男人看了看表，也就跟在旁边，把女人护在自己与绿化栏带中间。

女人不一会就发现真是开错了，朝男人笑笑，他们来到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最东边。

男人没准备和女人说怎么走，因为夕阳很淡，午后的燥热散去，只剩下一种介于舒服与不舒服之间的平衡的感觉，这使男人对女人没有任何抱怨，甚至，这是愉快的。

男人教女人往学校的方向走，男人感觉应该找些话说，找了好久，还没说话，学校就到了。

学校外边净是等孩子的家长，证明他们还没来晚。门卫无比庄严的把守着大门——“时间还没到，我一个也不能放你们进去”。

男人和女人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找到位置将车停下，女人先跳下车，往校门中张望，回来说，快了，快了，放学时间快到了。说完又兀自走回校门，回复到之前张望的姿态。

男人坐在摩托上，百无聊赖的玩耍着车钥匙，忽然一想，感觉不应该如此，也跳下车，寻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女人不很着急——明明的没有学生在此刻的可见视野中，女人似乎是在安静的观察。男人此刻没有看见女人的眼神，想必会是宁静如水。女人说，这是我小时读的小学。

男人说，嗯。

铃声响了，门卫坚守到了最后一刻，光荣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满意的打开了大门。等候的家长一拥而上，不一会便将校园占满。

学生零零星星走出来时，女人才对男人说，我们也进去吧。

他们走到了学校主教学楼的下方，女人又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在这里等。男人点头，期间男人几次看到了女人的脸和眼，感觉此时的好看是之前所有时刻都难以相比的。女人察觉到了男人的动作，但表现自然，并没有躲开。

男人瞎聊了几句，似乎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是在与女人说话，女人也搭得一句一句，因为她正忙着在许多张面孔之中辨认自己的目标。

看，女人说，那孩子是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已经出来了，他就也快了。男人点头。

男人看着女人在不断的寻找，忽然发现事情变得有趣，这种感觉是奇怪的，仿佛和刚才的女人找错了路一样，不是纯粹的好与坏的情绪的增加或减少，而是一种来源于更深处的平淡，这是没有好坏的，却使人忽然的开阔与豁达，冷静与坚韧。男人很久的缺失了这种感觉。

女人打断了男人的胡想，身边多了一个身穿校服的小个子，手里提着许多东西。

男人接过手，说，我们走吧。

孩子在向女人说着学校发生的一切，比如哪个老师又讲了一个笑话、班里的哪个男同学又欺负了哪个女同学、中午午睡的时候谁又说了话被老师逮到。女人热烈的和孩子讨论，男人听着，也微笑。

他们是这样回去的，女人带着孩子，孩子带着书包，男人带着除了女人、孩子和孩子的书包之外的其他任何东西。

他们很开心，因为那孩子兴高采烈的讲许多话把男人和女人逗笑，其实作为一个笑话那并不好笑，但是从孩子口中说出便趣乐无穷了。

女人开的很慢，男人跟着她的速度。女人说，我妈开车更慢。孩子呵呵直笑。男人问孩子，想不想体验一把坐快车的感觉。女人抢在孩子之前，说，你别闹。

很快的就到了家，准确说，是到了女人的家——男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女人跟孩子说，你先回家去。孩子很听话，跳下摩托，快步走了进去。

男人把东西递给了女人，女人接过。男人望着女人，没有说话。女人寻找着位置将东西安放，脸一直朝低。

当女人抬起头时，男人说，那，我先走了。女人说，嗯，再见。

男人一直看着女人，直到再也不能在现在的角度望见她的背影。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闭上了眼又快速张开，也离开了。

表情，一直，很平淡。

2015年寒假，刚刚好的有了机会与曼玮共同接他的刚放暑假的小学在读的弟弟回家，期间几次模糊以为这就是多年后的我与她去接孩子回家，几不可笑。

阅读《1984 Ⅱ》读至“他真希望他们是一对结婚已有十年历史的夫妇”时忽然想起此事，遂有感，书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