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江左白衣卿 | 来源:发表于2019-11-28 09:30 被阅读0次

    2019年8月24日,星期六,晴

    作为一个毫无感情的“练车工具”​,我决定今天不再毫无目的地在许昌大街小巷里乱溜达了。于是驱车在荒无人烟的田野小道上,准备去那个我查了很久的“高庙”,也称“文帝庙”。

    ​ 高庙原为曹操所建曹氏家庙。魏明帝曹睿太和六年四月临许昌,到庙内祭祀,把“曹氏家庙”改为“文帝庙”,以纪念曹丕这位开国君王。

    当年曹操在此立庙向来当地应该是繁华之所,如今只是农民耕种的田地。世事沧桑变化千年一瞬,多少风流人物毕生镌刻的青史最终被黄土掩埋。尘归尘,土归土,历史的轮回总是如此……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此处和张良洞一样,除了大门之外,里面的陈设和建筑与人物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满怀失望地从高庙出来,脑海中便出现了三个字“受禅台”。怀着疑惑与不解,我百度搜了一下,果然是有这个地方的。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前往那个地方,有一个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呼唤。

    以上都是铺垫,作为日记也不能随性,下面我会好好叙述的。

    受禅台位于河南省许昌市西南17公里的漯河市临颍县繁城镇,为中国唯一的禅让活动纪念地,台高20米,长宽约30米,筑成于东汉延康元年(220年)。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冬十月,魏王曹丕在繁阳(今繁城)筑灵台,举行受禅大典,接受汉献帝的禅让,代汉立魏,改年号为黄初,是谓魏文帝,见证了,曹魏篡汉历史时刻。从此结束了大汉帝国400年的历史,成就了大汉帝国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传奇。

    当然,以上是百度百科。真实的受禅台,我没有找到。这个村子拥有着上个世纪特定的红砖房屋,道路曲折,星罗棋布。我在这个村子里兜兜转转将近10分钟,最后在当地居民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山坡。

    庆幸的是,它比我看过的射鹿台要保存地完整许多。黄土堆积,野草杂布,周围密布的树木参天之高,郁郁葱葱,而它在如此衬托下倒显得那么不起眼。

    当年的这里,由司马懿所驻扎的大军所建,按品级为三级台,每级27层台阶,三级共81层台阶通顶端。当时台顶靠北部有宫殿式建筑,楼阁石栏,气势磅礴,威武壮观。魏字大旗迎风招展,在猎猎北风中彰显它的威仪,台下公卿王侯俯首叩拜,台上那人身着朱衣龙袍,双臂展开拥抱天地山川,君权神授一统江山!

    我踩着那千年前夯实的黄土,一步一步走上台顶,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看着“受禅台”三个字,心中五味杂陈。猛然回首,我发现我站在了朝堂上……

    雕梁画壁、虎踞龙盘,这是帝王的威仪。而台上的君王虽着龙袍,加九锡,却显得面容憔悴 双目无神,好似这不是他的朝堂,所议的不是他的天下。

    宣官高呼:“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我看见那位穿着一身华服的大臣拱了拱手站在皇帝面前。高声道:“陛下,朝廷诸臣皆以为汉室历经四百余年,由盛而衰,如今更是气数已尽。魏王父子荡平四海,德布天下,比及古今帝王未有逊色。陛下何不效仿尧舜禅让之道,将山川设计禅让给魏王?”

    我知道此人便是华歆! 他是第一个劝汉献帝让位给曹丕的,后以开国之功位居国相! “华,华大人此言差矣!汉室传承四百年,根深蒂固,先魏王一世只为汉臣,尽忠国事。如今先魏王刚刚逝去,你怎能说此大逆不道之言!”虽然我知道曹操说过“若天命归吾,吾当为周文王矣。”但是我还是要这么说。

    “常大人此言大缪,天下纷乱已久……”

    我不想再看华歆那副丑恶嘴脸,虽然我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但是我心中就是有这个执念。汉室不能亡!我目光灼灼看着台上的君王,他的眼中满含泪水,却在强忍着不能流出,面容苍白,呆呆地看着桌案上那方玉玺,传国玉玺。

    天边飞鸟成群将我拉回了眼前,万里苍穹,雄奇浩渺,而这禅让台却显得如沧海一粟。虽然刚刚那是幻境,但是却如此真实,江山百姓交于他人,丢的是祖宗基业,丢的也是身家性命。我无力地坐在土坡上,闭上了我的双眼。我仿佛能感受到当时刘协的那种无助,台下的这些臣子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孤家寡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在一会小殿里。烟熏袅袅,没有白日里那般人群乌压,这样的安静也挺好。抬眼便看见了刘协在轻轻地拔着一把匕首,出于本能反应我冲上去夺了下来。

    “放肆!你个狗奴才,朕还是个皇帝呢!”说着他用力地踹在我的身上,“你是不是也效忠了他曹丕,啊?说话!说话!朕让你说话!”

    “陛下,江山不能一日无主,您不能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生命?寡人的生命重要吗?这江山让给他曹丕,朕就是刀下亡魂了!”刘协瘫坐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会杀您的。”

    “为何?”

    “他不会杀您的!”

    “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他不会杀您的!”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史书记载汉献帝亡于曹魏青龙三年,寿终正寝。我无法告诉他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那句话——他不会杀您的!

    我顺手沾着他弄洒的水在地上颤巍巍地写下了“青龙三年”,叩首在地。我知道我泄露了天机,我知道以魏代汉是大势所趋,是历史注定,可是保全他也是我最后唯一能做的了。他是汉室唯一的血脉,那个半路而出的刘备已经自立为汉中王,谁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大汉皇叔呢?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人,大汉天子刘协!

    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我跪在一张卧榻前,床上躺着的人依然是他。面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目紧闭,只有那些许的呼吸声让我还能相信他还活着。

    “太医,您快把脉啊!”仆人看我半天没有动就催促道。

    “啊?把……把脉啊?哦,好……好。”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把脉我哪里会啊,我是历史系的学生,不是医学系的学生啊,术业有专攻,这也非我所长啊!我假装在药箱里翻来翻去,故意拖延时间想想下一步我要干嘛。

    “太医,您今日怎么了这是?山阳公病情要紧啊……”仆人催促道。

    “你,你退下吧。让太医好好为我诊脉。”山阳公刘协吩咐仆人退下。那宛如细丝的声音若即若离,仿佛来自九幽之边。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我抬眼看了看书案上的黄历,道:“禀山阳公,是青龙三年二月。”

    “是你说的日子吗?”话音刚落我一下子愣住了?

    “什……什么?”

    “青龙三年,不是你当初在地上给我写的日子吗?如今真的是到了啊!”刘协轻声道。

    “陛下,陛下认得我?”

    “认得。朝堂辩驳华歆的是你,内室夺朕匕首的也是你,朕说的是吗?”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停止,二人相对静默。我知道今日便是他的大限之日了。

    “陛下可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很久都没有人再叫我陛下了。未……未了之愿?哈哈哈,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渴望自由!我渴望大汉天下光复!但是这都不可能了。朕从小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董卓、王允、李傕、郭祀,再就是曹操!朕每天都在担心受怕中活着,朕比天下百姓还水深火热!董妃死在朕面前,朕都不敢说个不字,她还怀着朕的孩子啊!”说着泪水便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朕多么想要自由,想要政由己出。想效仿高祖、汉武,收复我大汉的土地啊。啊!”怒吼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我知道那是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愤怒。少年天子本该意气风发、君临天下,却在人生最应该出彩的年纪当了别人的傀儡。时也,命也。“朕的那个皇叔,他将来会如何?”

    “蜀汉称帝,二世而亡。”

    “朕想知道,后世是如何给朕评价的?肯定是骂声一片对不对?哈哈哈哈,朕知道的,肯定是这样。”

    “后世称您为汉献帝。”

    刘协斜过头看着我,看着看着便笑了。“献?是把汉家的天下献给了他曹家吗?”

    “陛下,聪明睿智曰献。”

    我知道他去了。他认命了,怀着最后的倔强去了。虽然他现在是山阳公,但是我依然想用驾崩来为他发丧。此刻,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心中百感交集,人活一世就是一场梦,有人梦到贫寒百姓,有人梦到王侯公卿,百年回头来看,全在一梦之中。所有的成就与失败,都化作了一团空气,风一吹就散了。唯有他弥留之音还在我耳边回荡,“前人种田后人收,后人收时休欢喜,更有后人在后头。”

    泪水从我的脸颊流下,落在了我脚下的黄土地上。与前一阵子的暴雨相比,这并不算什么。可能当初他在受禅台上摘取头顶王冠、取消皇帝封号而被贬山阳公、拱手告天地的时候是否也偷偷滴下两滴泪水?所滴之处是否与我此时相同? 虽未可知,但是我依然愿意相信如此。

    我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袋子,本想挖些许的黄土回去,也算了我心累。挖了一点发现有一块小小的石头,我捏着他对着太阳仔细观望。黑色的小石头表面粗糙与圆润参差相交,手指抚摸下略感磨手。阳光从石块边缘擦过,刺入我的眼中。我下意识躲避……

    当我再回过头的时候,眼前月光皎皎。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形容此时眼前的景色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月光很刺眼吗?”

    说话的是眼前这个背对着我的男人,全身是红色龙纹密布,身材修长,虽然是看着他的后背却感到英武威仪之气扑面而来。听声音我就知道,他是曹丕。在朝廷和华歆抬杠的时候听到过他的声音,我没有答声。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时代,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他能奈我何?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打算给朕说些什么吗?”

    “你怎知我的存在?”

    “哼,天下都是朕的,知道你这个不存在的人又有何难?”他回头瞥了我一眼,“算了,朕告诉你吧。那日在朝堂上,一向安守本分、不涉纠纷、胆小如鼠的常大人竟然在华歆说完之后直言顶撞,双眼直视刘协,这不是他的作风。朕安排的内侍官为何不惜自己的性命而夺下那个窝囊废的匕首,地板上还未干的青龙三年。在太医院享誉甚高的太医院判为何练切脉都如此紧张,杂手难弄,这一切一切的不寻常,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帝王的直觉。”我……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之前好像有人给我说过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万能的回答。

    “你好像很拥护刘协啊!于你而言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利用?难道世人在你眼中都是利用二字吗?阴谋诡谲真的是你唯一的手段吗?”我不懂,这天下的安定,纷争的解决一定要靠权谋吗?或许是因为我生活于太平盛世,我不懂乱世的生存之道,但是我知道公道自在人心!

    “朕也知道爱,也知道人间的冷暖,所以朕没有杀他。我要的只有天下,若这天下让那个羸弱的天子去做主,真的如父亲说的一样,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曹丕捏着手中的小石块,那个像我之前玩弄过的小石块。“你知道吗?我跟随父亲南征北战,荡平四海,我在他眼里从来不如冲弟和子建,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世子之位,我能安享几年?那些刺杀过父亲的人终于一天也会刺杀我!为了让北方彻彻底底臣服于我大魏,我只能稳坐这个皇帝宝座,以帝王的威仪来震慑他们!这样我们曹家才能永世不朽,你可明白?”

    “你的大业一定要羞辱他吗?”

    “朕没有羞辱他! 朕让他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受禅台离刘协的皇后伏寿的陵墓不足5公里,是让他的女人看着他自己的丈夫丢掉天下,俯首称臣吗?”我愤怒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愤怒使我愚蠢,但是我在努力克制,保持清醒。

    “朕,朕没有想到。受禅台那块地是司马懿选的,建造也是司马懿的大军督建的,朕,朕不知道。”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临终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曹丕依然不慌不忙地问道。

    “说了大魏的国运。”

    “准吗?”

    “准。”

    “告诉朕,他说的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好像在问一件平常的事情一样。

    我沉默不言,只是看着远处的月亮,等待他说出我想要的那句话。

    “说你的条件吧!”

    “我希望刘协能以皇帝之礼下葬,追加谥号以皇帝尊号。可否,大魏皇帝陛下。”

    “朕准了。”

    “刘协说:前人种田后人收,后人收时休欢喜,更有后人在后头。”

    “更有后人在后头,更有后人在后头,在后头。哼,朕不相信,但是朕依旧会按你的条件好好安葬刘协的。”曹丕低沉许久,道:“那座城,在你的时代叫什么?”

    “许昌。”

    “可知何意?”

    “许君以昌。”

    “许君以昌,许君以昌,好!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曹丕猛然间转回头。

    而我,蹲在地上看着我刚刚刨开的那个坑。那个被我拿在手中玩弄的小石头不知道去哪里了,失去兴致的我也放弃了带一些土回去的想法。

    算了,受禅台,我再也不来了! 再见!

    据史料记载,黄初三年,魏文帝曹丕下令该许都为许昌。

    黄初七年春,曹丕将临许都城,行至城外,南门无故自崩。

    自许昌回洛阳,曹丕恶疾缠身。黄初七年同年,曹丕病逝于洛阳。

            【※南水北雁诗情寄,砚墨纸笔文士意。墨染吴江书才气,顿笔江左有白衣。※】

    ——by:江左白衣·豫州常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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