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街

1菠萝街

第一次听到外公家门前的那条土路叫菠萝街时，我便对这个命名的原因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但作为一个内向的小男孩，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少年模样的舅舅已不屑于把我变成他的跟屁虫，于是，我固执地决定，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答案。

但一天天过去，我在周遭逛了十数遍，依然没发现任何菠萝的踪迹。直至一天晚饭后，舅舅将一个绿色的庞然大物摆在饭桌上，并用菜刀剖开，然后指着里面金黄色的果肉跟我说了一句“大树菠萝，吃吧。”我才如梦方醒般得到了那个未能寻获的答案。

大树菠萝的果肉被吃进肚子后，我费劲地玩弄着被粘液粘得几乎无法张开的五指，同时忧虑了一下肚子里的五脏会否像指头一样黏成一团。

最后将我的十个指头重新解放的，是一勺味道刺激的汽油。闻着指头上残留的气味，我问了舅舅两个问题，年少的舅舅夸张地笑着回答了第一个：“汽油不能喝，你的肚子也不会给粘住啦。”至于第二个关于大树菠萝来源的问题，他将我拉到月色清朗的门外，趁着一溜平房的窗内透出的灯火，一棵一棵地检阅沿街而立的巨大高树，并侧着头对我说：“这个，后天就能摘下来吃，我得早点动手，不然就会被隔壁的痞强抢先了。”

接下来的那个暑假里，我忘记到底吃了多少在菠萝街成熟的大树菠萝。只记得，屋后的一棵大树，竟有一条根茎从外公床底的地面挣扎出来，并在那里狭窄的空间里结出一个果实。于是，在这个果实开始成熟到最后被发现的这段时间里，外公和我都睡在那种带着粘性的香甜之中，并似乎依稀听到过根茎拔节和果实充盈时的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