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与你共赏的景色」
文：YuShi
1
就这样，四面八方都朝我涌来海水，钢琴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听得到的只有指扣琴键和琴键下沉的声音。
我又再次身处寂静的大海深处，独自沉沦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好暗，好暗。
谁来救救我，我听不到了...
谁来救救我？
我不甘心地敲打着键盘，沉闷的琴键下沉的声音使我越来越急躁。
我此刻的心早已乱成麻了，汗水顺着脸颊滴在雪白的琴键上，我不敢放松分毫，我开始了越来越快的弹奏...
“小星星变奏曲真的是这么弹的吗？”观众A听着越来越快的琴声不禁疑惑道。
“他已经完全乱了。”观众B一针见血地评论着。
“公生...”绘见捏紧着她的双手，担忧地看着舞台上的我。
“看来，有马公生果然如传闻一样听不到声音了。”落子老师说道。
绘见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聆听着有马的演奏，“真的是这样吗...你的琴声现在洋溢着痛苦。”
我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我紧紧地绷着脑子里的一根弦，对自己说道：没事的。演奏还没有结束，我还可以用尽我的全力去抓住每一个音符。
我慢慢静下心来闭上了双眼，准备用自己的潜意识去弹奏。
“公生，这是对你的惩罚哦。”
妈妈再次在黑暗中对我这么说道。
我刚刚才静下来的心又翻起了大浪，西服下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妈妈凑近我，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着：“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哦，对你没有完成我的梦想的惩罚！”说罢，她往我的耳朵里吹了吹。
四周变得很静很静...我此刻有溺亡在深海的恐惧。
我按下去的每个琴键都化作一个个气泡，发出一个个轻微而沉闷的短暂音色，然后又破灭在深海里。
“看来，天才已经堕落为凡人了。”观众看着舞台上的我，惋惜地说道。
“是啊，现在弹出的完全是噪音了...”
武士抱紧着他的头，睁大的双眸和嘴巴听着这一连串的音节。
这...真的是当初那个精准如机器，分毫不差的天才钢琴师吗？如果是这样...那...那我这两年来的努力又算什么？他绝望地想着。
2
听着琴键下沉的声音，我突然笑了。
果然，我还是我，我原本就是受到诅咒的人，居然还在奢求自己能像上次和她合奏一样出现转机...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的奢望罢了...既然这样...干脆结束了吧。
刚才弹奏的紧张感逐渐消失，我痴痴地抬头向上望去。
舞台顶上数不清的灯光照耀着我，它们太亮了，闪得我的眼睛很痛。
“星光在你头上闪烁哦！”
突然，我想起了比赛前薰笑盈盈地对我说这句话的俏皮样。
我曾独自仰望过夜空，独自仰望的夜空，我会惧怕被深不见底的夜吸进去。
和阿渡一起仰望的星空是变幻不定的。
和小椿一起仰望的星空，光辉灿烂却隐隐透着不安。
那么...我真想知道，和你一起共赏的景色，会是什么样的。
我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放慢着弹奏的速度...
“嗒！”终于，我的双手无力地脱离了琴键转而垂在了下来，指尖的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啊，终于结束了呢！”我抬着头看向头顶上的灯光，小声地说着。
和某个刁蛮的人一样呢，我也终止了自己的演奏，不过，当时的你到底是为什么在演奏？
3
“啊，什么，他居然自己停止了演奏！”观众不可置信地说道。
“一旦中途停止演奏，成绩就记为零...”
我呆呆地坐在琴凳上，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我一下下有力的心跳。
目光聚集在舞台中央，我看到了薰的幻影，她像上次一样穿着礼裙，腰挺的很直，就像一只尊贵的天鹅。
良久，她回过头来，冲我莞尔一笑。
“again！”
我重新将手搭在琴键上，继续弹奏。
“不行，即使是重来，节奏还是乱的。”武士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不是贝多芬，我们只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演奏就好了，只要还有能弹奏的地方，只要还有倾听你弹奏的人，你就要继续弹奏！”
“那，我就任命友人A为我的伴奏者了。”
樱花树下，她曾笑着对我这么说过。
你说过的话，就像星星般闪烁在我的世界里。我默默地想着。
我的心突然一紧。
是的，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为你弹奏！
4
我闭上着眼睛，跟随着自己的潜意识，放松地弹奏着。
一个个音符舒缓而绵长，就像一个个被编织的美梦。
“真是...不可思议！居然又换了一种风格，开头像机器般精准无误，中间却像个哭闹的孩子胡乱敲打着琴键...一度换了三种风格，就像三个人在演奏这首曲子！”高见一边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一边说道。
绘见望着舞台上轻轻闭上双眼的男生，他的嘴角里有着浅浅的微笑。
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像一点点光斑...绘见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公生。
那个最温暖，最令人感动的钢琴师——有马公生。
透过阵阵琴声，绘见听到了粉笔轻轻擦过黑板的声音，从操场上体育部传来的呐喊声，微风拂过樱瓣落地的声音，以及少女轻轻的鼾声..
这就是你弹奏着这首曲子的情感吗？绘见看着舞台上的公生默默地想着。
悠悠的琴声编制着一个个美好的场景，此刻的公生，正处于大片大片的樱花下。
传达到了吗？我的心情传达到你那儿了吗？公生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着...
一曲毕了，公生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了手。
他走到了舞台中央，朝观众鞠了一躬。
台下的观众们愣愣地看着他，竟都忘了鼓掌。这到底算好还是算坏啊？观众们回味着刚才公生的演奏。
公生自嘲地笑笑了。
连掌声都没有呢，也是，毕竟我中途放弃了演奏。
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认可我就够了啊，公生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下的薰。
而此刻的薰，早已听懂了公生的琴声而哭得泣不成声。
终于，回过神来的观众们鼓起了掌，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公生仿佛看到了坐在特殊位置上的妈妈。
她严肃的脸，对着自己笑了。
“嗯~干得不错呢，庸才。”观众席中，一个女子看着舞台上的公生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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