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深处的孩子

壹

故事的开始，我们首先得介绍这么一个人，因为没有他，这个故事也不会发生甚至都不会存在。

他姓韩，具体叫什么，连他自己可能都记不清楚了，大家伙为了方便都叫他老韩头，而他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他是这个村子里岁数最大的一个人，据说当年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并且参了军，最后他父母害怕他出事，写了封信把他叫了回来，锁在了家中，这才最后不了了之。要不然到现在啊，可能都是个老革命了。

不过，就算是个老革命，活在这片山里，根本也没什么用，国家根本管不到，而且补贴也基本都被村长给贪污了，剩下的也就是三瓜两枣，还不如上山砍柴打猎挣得钱多呐。

村东头老李不就是这样吗，当了一辈子红军，最后身体哪儿哪儿不行，就剩下点国家补贴，最后还让村长给贪了，剩下的钱连买个药都不够。

老韩头从来都想过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或者在这里养老或死去，要不是当年自己父母骗他说病重让他回来看最后一面，现在他可能居住在哪座大城市里了，也可能是个老干部了。

他瞧不起这里的一切，贫穷，寒酸，破破烂烂，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他经常给大家伙讲北京的情况，说那里多么大，多么好，还说那个时候还叫北平，并不叫北京。

就这样，他活完了后半生，最后合眼的时候，他牵着我的手，给我说了这么一句。

“喜子，你不应该只活在这片山村中，你应该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眼睛，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还在紧紧握住我。

顿时，屋里一片哭声，他的儿子，女儿全都回来了，屋里聚满了人，好像市场般那么吵，我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女儿儿子都扑了上去，跪在地上痛苦。

我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屋外，也痛哭起来。

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没有人愿意跟我玩，老韩头没事干，经常在村口讲他过去的故事，我每次都去听。

记得有一次，他讲到，“你们谁曾想过到外面去看看啊”

几个孩子都摇摇头，他们从小就被教育只能生活在大山中，外面是可望不可及的，这么多年，只有老韩头是个例外，只有他出去过。

“我小的时候想过，可是妈妈对我说，外面是一片汪洋大海，让我长大了不要出去”

我的声音非常小，尤其是他们都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声音跟蚊子叫一般，脸上还有点脸红。

“那是你妈妈骗你的，外面是一片你没见过的世界”老韩头摸着我的头，微信着说道，脸上尽是慈祥。

“那如果真想你说的那么好，我一定要出去看看”我的眼神无比坚定，我的心里出现了一种感觉，可能山背后比这里还要美好，我想要去看看，看看我们不知道的那个世界，有生之年，一定。

从那以后，我经常缠着他，让他给我讲外面的故事，故事几乎大同小异，都是讲他参军时，如何打仗的，要不然就是北京城有什么。

我总是听不够，让他一遍又一遍的讲着，渐渐的他老了，他的故事也终于不听了。

但是，外面，一直是我的向往，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感觉异常浓烈。

老韩头是当天下葬的，我见他的最后一眼，就是他满脸皱纹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我想起了他对我说的话，眼泪又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回去以后，躺在床上，我望着窗外的星星，不知为何，一直原样的星辰竟然又多了一颗星，一闪一闪，好像他在对我微笑。

听妈妈说，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的星星，奶奶也是那样，在天上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

第二天早晨，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也是为满足昨晚一夜没睡的回报，我要离开这座山。

“什么”父亲喝着小酒，与母亲闲聊着，听到我的话，竟一口酒卡在了嗓子里，不停的咳嗽着，母亲用力的拍着他的背。

“你小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外面是海”母亲望着我，神色有些慌张。

“可是我想出去”我盯着母亲，眼神非常坚定，可能当时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父母当然没有同意，他们甚至把我锁了起来，每天一到时间，母亲会端进来饭，但我闻着却没有以前的香味。

“他不吃，就让他饿死，权当我没他这个儿子”

父母每次都会大声在外面喊，而母亲也在一旁偷偷流泪。

没事的时候，我经常望着窗外的天空，那颗一闪一闪的星总是在呼唤我，外面的世界隐隐约约好像越来越美了。

我绝食了三天，我从不知道自己能饿这么久，以前我如果一顿不吃，我就犹如山被搬空般饥饿，可是现在只不过浑身没有力气，其他也没有啥了。

父母妥协了，母亲给我装了几件衣服，还装了干粮，一遍哭一遍给我叮嘱，基本就是让我万事小心，村里没有一个人出去过，外面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要小心。

貮

临走前，我打算去一趟虎子家，因为从小到大就他跟我玩的好，如果可以，我也想拉上他。

我家离虎子家并不远就隔了一条街，平时走几分钟就到了。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那条街的村民都在盯着我看，眼睛里还充满了敌意。

昨天晚上就已经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我二叔和一帮村民到了我家，然后一进门就说我父母，说什么背叛祖训，我以后会和跟老韩头一样，受到村里的嘲笑。

没错打我记事起，除了我以外，村里的家长都是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和老韩头在一块的，生怕他会生吃了他们一样，更为甚者，见到他就溜之大吉。

可是父亲却说，祖宗的规矩早就应该改了，你看人家老韩头出去了，不是照样没有什么事吗？让他出去看看我们没看的世界怎么了？

村民是脾气最爆的，他们把我们家的桌子和板凳全部毁灭的惨不忍睹，而父亲和母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毁，我想去反抗，母亲紧紧抓住我，在他们走后，母亲大哭一场，父亲蹲在门槛抽着烟，望着外面的天空。

今天他们没有了昨日的猖狂，只是叽叽喳喳的说着，我多么不是人，想离开这座山，指指点点。

我握紧拳头，想过去辩解什么，脑海中却又浮现昨天的场面。

我没有理会，径直朝虎子家走去，我在门口看见了他，他正在与几个朋友再外面抽烟，嘴里好像还聊着天。

我只认识虎子，其他人我不认识，估计是他家亲戚吧。

虎子见到我来了，跟我打了招呼，并向我介绍这几位。

有他的表哥，表弟，堂哥什么的，我微笑打了招呼。

然后给他说了我要走的事，他已经知道了，然后一直在劝我，但是我态度很坚定，他知道留不住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问他想不想出去，他摇了摇头，摆摆手说道，我一辈子就是这种命了，这可是天意，每个人都是注定好了的，外面跟我无缘，这就是命啊。

他望着天空，吐着长气，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的一个亲戚突然看向了我，问道，外面有什么好，就算出去了有什么用，还不如生活在这片我们时代生存的土地上。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渐渐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走的时候，天还没亮，父亲怕村里又说三道四，所以就让我早走了，母亲不敢送我，说是怕见到我会苦，我离父亲越来越远，眼睛已经看不见他了。

山路特别难走，两旁枝干高大的树木笼罩的根本看不见路，野草丛生，到处都是绿油油的。

“嗷-呜”

狼的声音，我竟然有点害怕，我从未见过那个东西，据说他们只活动在夜里，怎么白天也出来了，我曾经听老一辈说，狼怕火，我从身上找着可以点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我有些绝望，甚至后悔都不应该出来，我想了想父亲，又想了想母亲。

可是，兜里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扎进我的手，我掏出来，原来是一颗子弹壳，我想起了三年前，老韩头给我子弹壳的情形。

他说这是他参军第一年打死第一个敌人的弹壳，他有点害怕，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因为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后他把这个留了下来，当做勇者的象征。

我没有刚才那么慌了，我向深头走去，前方的世界，也越来也开阔。

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衣服也被划破了，我的手上都是伤，但我没有停止。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山的这边，竟然还是个山。

叁

在这路途中，我经历好多与死神打交道的机会，记得最可怕的一次，就是在那座山上。

我的干粮已经吃完了，我也是三天没有吃饭了，浑身都觉得无力，脚都是软的，我又想起了母亲，母亲做的饭，那种慈祥。

我在一颗树上，望着这被树叶袭击被笼罩严严实实的大山，我有些崩溃了，也有点坚持不住了。

突然，有人从旁边经过，这感觉就像在只有你一人的世界中，竟然又多了一个人，那种感觉，无法言表。我知道，我的救星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理我，甚至都没有看见我，我此时才意味到，没有人能救我。

我忘掉刚刚幻想着那个人可以带我找到路，甚至可以让我饱餐一顿，可是这一切都破灭了。

我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着，我听见了水的声音，我跑了过去，速度非常快，这是一条从上面流下来的小溪，两旁都是长满果子的树，我冲了过去，大口喝着，笑着。

当我出完这座山时，没错对面还是一座山，而且还下雪了，下的非常大，我踩着这白色的地毯，向前走去，一步一步，脚印犹如梅花般开放。

但是我没有注意到，就在我刚刚踩下第一步的地方，竟然长出来一朵小花，他在风雪中异常勇敢，好像在听着他们的弹奏一般，翩翩起舞………

…

远山深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