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主在林间小道一侧的林子里被发现。猎人的犬突然偏离目标,冲进林中,在一片灌木后面,发出让主人陌生的嚎叫。
牧场主斜躺在齐膝深的草里,头陷入灌木丛。脸的右颞部凝着一层暗红血痂,与黑色焦痕混合着,呈放射状环绕着太阳穴中央一个深不可测的小洞。看上去如同小小火山曾经在此喷发。喷发口一路朝下,在衣领半掩处的脖颈,影影绰绰有一片橘红色的模糊印迹。
杰克跪在牧场主身旁,如同一只猎犬,鼻子几乎贴到脖颈上。衣领内侧一个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一枚叶梗似的小小银片。
牧场主妻子布莱兹夫人在客厅晕厥了两次,现在正歪在椅塌上半晕半醒。
医生刚刚离开,房间里还散发着消毒药液的气味,跟香水的气息混杂,杰克一进屋就打了个喷嚏。
夫人旁边围绕着前来探视的亲友,一屋子絮絮叨叨唉声叹气。
茉莉是牧场主的小女儿,此刻正茫然无知地在一旁地毯上玩她的洋娃娃。
旁边陪着她的家庭教师玛丽。
玛丽的亚麻色长发束在橘红色雏菊花样的头巾里,额前鬓角散落的碎发半掩着健康的麦色皮肤,玫红的唇色有些突兀,但是看上去仍然魅力十足。一双棕色大眼睛,望向杰克的眼神闪闪烁烁。
杰克向布莱兹夫人微鞠一躬,表达歉意,正要开口,一个年轻男子走进客厅,这是牧场主的儿子盖亚。
正专心替洋娃娃换衣服的茉莉突然尖叫了一声:“玛丽,你掐疼我了!”
盖亚神情漠然从众目睽睽下走过,径自走到母亲身后站下,朝杰克微微点头示意,黑框眼镜下的灰蓝色眼睛如冰。
杰克点头回礼。这一对曾经的童年伙伴,分散多年,彼此间已经隔着莫测的距离。
身为警长,也是镇里土生土长的居民,杰克可以说是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线索与直觉让他直逼真相。
喧哗落定,人群散去。最终,杰克与客厅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夫人,我想知道,您有没有参与?”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杰克!”
“对一个争强好胜的女人来讲,沾花惹草的丈夫确实是一个难以忍受的污点。”
“你怀疑我杀了我丈夫?哈!”布莱兹夫人紧缩的喉头努力发出一声嘲笑,就像挤扁压缩了的哀叫。
“盖亚,你呢?你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杰克转向一边正若有所思抚摸眼镜镜架的盖亚。
“我不明白。”盖亚抬起头来,目光透过镜片与杰克短兵相接。
杰克被制冷一般,暗暗打了个寒噤。这个年少时曾共享时光的伙伴,离家出走多年,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已经无法理解甚至难以看清。
他转向玛丽。玛丽的棕色大眼睛闪过一丝颤栗。
“玛丽?”
“先生……”玛丽突然失声痛哭。
“盖亚,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被父亲玷污,确实是难以忍受的事。世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弑杀父亲是最糟糕的一种。布莱兹夫人,您对丈夫的怨恨确实不足以让您杀死他,但是一定足够让您帮助儿子收拾现场,隐瞒真相。还有玛丽,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卷进这样的事里毁掉自己。”
“你疯了,杰克。”盖亚的声音纹丝不乱冷若冰霜,“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想象力远远超过脚踏实地。你的证据呢?”
“盖亚,你正相反。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思维缜密,做起事来一丝不漏。现在却变得粗糙多了。”
杰克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叶梗般的小小银片,“你的眼镜该修了,盖亚。”那是盖亚黑框眼镜的银制鼻托。
杰克转向玛丽:“玛丽,你的玫红唇膏跟你不配。还是橘色更适合你。在他脖颈上看到那个唇膏印时,我就想到了你。他是强吻你的时候被盖亚发现的对不对?”
“布莱兹夫人,为了掩饰房间里让你不安的血腥味,其实主要是你的幻觉,你把香水喷得太过火了。我记得你喜欢的是若有若无的清香。”
“盖亚,搬挪尸体确实是桩费劲又可怕的事。你拾眼镜的时候没有发现鼻托掉到你父亲身上了,是吗?”
盖亚注视着杰克,他看到不是警长杰克,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幽暗,停驻在童年时光:他与杰克,与一群被夏日阳光晒得黎黑的男孩,在森林明丽的波光里,那么欢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