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作者: 纯简_e44a | 来源:发表于2020-04-14 15:55 被阅读0次

    院子里长满了草,灌木都起人高,青草顶破房瓦,桃树在这破壁残垣上开的格外鲜艳。房子里仅有桌子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本该透明的玻璃灰蒙蒙的,蜘蛛结的网从桌上延伸到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色的微光。

    听村里人讲,那个空宅是柳姨的,那年冬天她家几天都没有灯火,还是邻里来拜年送礼时才发现柳姨已经吊死在了横梁上,面如青铁早已冻硬,微风下还慢慢荡动,房间里杂乱,陶碗摔的稀碎。晦气啊,真是晦气!还是村里几个慈婆婆出了几个钱,等到了初十后,买了个草席将柳姨卷了起来,在河堤下找了快空地埋了起来。放上一束鞭,烧了几沓纸钱。

    她是柳村人,有一年春天,二十里外的张村家的少爷,备着豪华的聘礼,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柳姨。密集的鞭炮声已是越来越近,响声也越来越大,转锣鼓喧天,唢呐声高亢,嘹亮,礼花彩带一齐的喷向花轿,转眼间,柳家门口的公路上空已是烟雾弥漫,柳姨坐在红轿里,淡淡的胭脂粉衬着颜色,红盖头都掩盖不了她那倾城倾国的美貌,在那高高的轿子了,柳姨是多么的神气。

    “柳家的小闺女有福了呀!”

    “那是,人家张公子可是大老板啊,有钱有势的,这下柳闺女可要享一生清福了呀!”,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在人墙中找了个缝隙仰望着,心中也默默的祝福着。有多少人都祝福着这对年轻夫妇啊!

    刚开始两人的小日子过的滋润,吃喝不愁,柳姨也更显的圆润了,张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可钱多了就容易被小人惦记,之后张公子被别人谋杀了,公司一下子就乱了,财产一下子都被卷走,还莫名的欠下一大堆债务。婆家这边闹得不可开交,房子没了,钱没了,啥都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消了柳姨的颜色,无家可归,只好回娘家。而且现在手无分文,只能步行回家。走到了柳村村口,还没有进村就两只大狼狗伴着狂啸飞奔了过来,任何一个明白人都不会与两只凶狠的大狼狗斗争。柳姨当时害怕极了,什么都不顾,朝路边池塘跳了下去。入秋的水已经很寒冷了,水几乎浸没了整个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柳姨在水下绝望哭喊到“是湾子里头的人,是湾子里头都人!”声音颤抖着,更显悲伤。

    过了好久,才有人赶来把柳姨拉上岸。水中的长期浸泡使得柳姨表皮发白起泡,双腿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都走不得路。柳婆婆听闻赶了出来,柳婆婆也年入花甲,也不怎么扎实了。拄着拐棍出来,一走一跛的把自己的女儿搀扶回了家,一路上的村民见状都聚堆议论纷纷。回到家后,柳婆婆生起火,烧了点热水给柳姨整顿着。

    说来也巧,刚回娘家没有半个月,柳婆婆又突然中风离去。自己连棺材都买不起,把娘家原本不多的地,又卖了一块才有钱买棺材安葬自己的亲娘。

    “看看,扫把星又来了,走到哪,那就会死人!”

    “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吧!”

    “嘿,你还不信,自打她嫁到了张家,张家生意就不景气,最后张公子死了,公司破产了,啥都没了!”

    “真的这么可怕啊,快走快走,她来了,我可不想遭罪!”

    这些细声议论每天回荡在柳姨耳边,曾经的花花少女如今也人老珠黄,曾经的那份神气早已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那暗淡的眼神,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岁月刻出的皱纹。

    就这样人们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柳姨,久而久之柳姨也渐渐的习惯了。柳姨仅靠着自家剩下的几亩地来养活自己,吃不完的卖了还能补贴一下家用,生活还能过的去 。

    又到了插秧的季节了,人家一家老小一起去插秧不到一下午就完成,而柳姨自己却需要很久,又怕刚扯的秧苗在太阳底下晒坏了,柳姨则是晚上插秧。忙活了晚上才把自己家的一点田都插满了,还在不远的野沟里抬了好多水倒在自家田里,清晨伴着露水准备回家,可还没有走出田埂上,就被别人扯着衣服推到在了田里,摔的满身是泥巴。

    “你个死寡妇,不学好,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是不是在舀我家田水”

    “没有,我真的没有”倒在田里的柳姨无辜的喊到。

    “呦呵,嘴还挺硬呵”话音刚落,这个邻田的大汉就踢破了田埂,田水慢慢的流到了邻田里,直至相平。才把破的田埂补上,然后那大汉像个没事人一样哼着小调回了家。柳姨从田中爬起,扶起自己压倒的秧苗,洗了洗自己身上的泥巴,捡起散落下的东西,然后回到了家中。

    之后几年还算安宁,生活虽苦,但一日三餐可以吃饱,衣食无忧,直到那一年冬天几个穿着整齐看似文质彬彬的人开车来到了村子。

    “恁们几个是哪里来的啊,到这里来做甚?”村口的大爷问到。

    “大爷,我们来是找柳花的,您知道她住哪里吗?”其中一个年轻人佝腰问道,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大爷。

    “哦哦,柳寡妇啊,那个村尾的小瓦房就是她家,你们找她做甚,他可是个丧门星哩”

    “好的,谢谢大爷”年轻人没有回答为什么就上车去村尾了。

    车停在了柳姨家门外,年轻人进门坐了一会儿,然后搬走了大大小小的家具,但凡值点钱的都搬走了,柳姨跪着地上泪流满面的哀求着,看似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却不闻不问,哭嚎声一下子把村里人引了过来,在十来米开外细声议论着。

    “喲,讨债的又来了,活该哈哈!”

    “快看快看,哭的多惨哟”

    “别吧,这样说不好”

    “喲嘿,你不会看上了骚娘们了吧。我劝告你一句,寡妇有田无人耕,天下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啊!”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阵哄笑。一回神,车子已经走了,唯留柳姨一人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没戏了,散了吧,该做饭了!”一声洪亮的吆喝打破了宁静,人群也都散了。村里炊烟缓缓升起,人们有说有笑,而村尾的小瓦房久不见烟火,静,静的令人发慌。与村内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之后的几天柳姨都坐在自家门前,一坐一整天,才四十大几的人,头发都已经花白,脸上消瘦不堪,面色黄中带黑,如一个木偶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瞳孔如一个黑洞,暗淡无光。偶尔的闪动还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活物。已经腊月二十多了,人们都忙着准备过年,没有人注意到她,再说现在又没有什么农活,去村尾的人就更少了。

    “铛~铛~铛~”新年的钟声已经响起,漫天的烟花照亮了大地,人们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互相祝福着,欢呼着……

    叶子,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柳姨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人们也渐渐的忘却了她,而“是湾子里的人,是湾子里的人……”这听似滑稽的笑话却被村子里的人相互传着。

    当冬天的严寒渐渐退去,春悄悄地到来了。密集的鞭炮声已是越来越近,响声也越来越大,锣鼓喧天,唢呐声高亢,嘹亮,礼花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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