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友书:
心路咫尺,见字如面。
一别半载有余,难得有个悠闲的假期,原本是想找个地方一起出来走走,如今看来,倒也是奢望,身处俗世,必有俗世之累,又岂可行止随心,逍遥以游。
前几日,约世君一起吃了个便饭,言语中无不透露着人世间的艰辛悲凉,我也曾经历过这个社会的恶意,也曾一窥人世的丑恶,也曾因此沉沦并堕落。
但我却不曾想到过在他的眼中再无半点关于崇高的光芒,我只是不停地附和、不停地微笑,不停的失望,不停地绝望。
我特别想和他说,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请教过他的那个问题,就是苏轼问佛印“你看我像什么?”,可我张不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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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古往今来的圣者贤士,他们只教导我要做一个真诚善良的人,却没有教我如何去和那些眼中没有光芒的人去相处。
过去,我总喜欢把崇高的意义标榜于身,物欲得失,于我而言,不值一哂。我之所以可以把这些都不放在心上的原因是,是以为我因此能得到理解,进而得到尊重。
然而,与我所希望的恰恰相反的是,似乎没有人理解我,就更不要提尊重二字。
我害怕了,并且羞于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坚持。
我开始“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有月明?”。就这么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人间繁华,高楼霓虹,囿于其中,终究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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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骑着车,沿着公路一直走,车很慢,风很轻,思绪纷乱。
我想到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我也想到了任何时代都是笑贫不笑娼。我不怕贫穷,只怕被人笑话。
离经叛道,离的也不远,叛的也不绝,以至前后失据,进退维谷。人间的生老病死,俗世的悲欢离合,终究是看透参不透。
我一直以为平凡的生活是崇高事业的阻碍,现在想来,它或许是对人的考验,只有那些每天都过着平凡的生活却依旧怀抱着对崇高的热爱的人,才配得到崇高所赋予你的幸福感与成就感。
王朔曾经说过:“你只有内心丰富才能摆脱这些生活表面的相似”。他大概指的就是如此吧。
不幸的人多数来自于外部原因,所以每当人们提起他的不幸,大家总是报以理解与同情;而我的不幸却来自于自身,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在我向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好在,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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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尽全力去接纳生活,像条被驯化的野狗在它面前摇尾乞怜。我好难过……
生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父母亲戚都在替我设想未来,诚然,一片赤诚。
他们的选择都是最安稳的,适用于大多数人,却不是最正确的。
他们总是会拿身边的例子去说服自己进而说服他人。他们拿起那些来自生活表面的经验去说服我,偶尔也会成功。我只是附和,因为大家都喜欢乖孩子。
他们从没有想过,这些来源于生活表面的经验往往是具有迷惑性的,像树上的叶子一样,所有的叶子都是不同的,适用于别人的条件并不一定适用于我。
更为深层的原因在于:我可以接受平凡,但不能接受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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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时代,我们都有病。
像前几日北大的一个教授所认为的那样,我们现在比过去更容易理解荒诞的意义,更容易读懂卡夫卡,因为我们本身就处于一个人被物异化的时代,充满荒诞。
然而我们却难以理解雨果、托尔斯泰,因为平庸的生活使我们看待崇高就像过去的人们看待荒诞那样,那是一种超越时代又滞后于时代的悲哀。
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也许人类从未拥抱过崇高,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他们大多数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鼠目寸光且愚不可及。
雨果的时代和我们的时代并无什么本质的区别,他所面对的社会处境以及人生压力和我们本质上也没多少差异,这或许是所有人的困境。
我们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愿意放弃一点点的利益,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可是绝大多数的人不会的,他们只有掠夺,只有索取。
像《三体》中的猜忌链,即使是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无法完全信任,又何况这个猜忌链长达七十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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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相信人类能够完成自我救赎,因为自私才是人类本来的面目。即使是高等动物,终究还是动物。
我更喜欢把这种困境称作——死局。
言念及此,我心里往往就释怀了,我想该来的终究会来。与其悲天悯人,不如“破帽遮颜过闹市”,冷眼人间事。
原本是想一个下午就把信写完的,可心绪纷乱,提笔忘言,拖拖拉拉足足写了半周,可见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罢了,罢了。
念君千里之外,路遥伤马;思春南国风寒,努力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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