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今天是清明节，2020年4月4号，奶奶去世第三天。

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周三临下班，我正在和研发讨论一些问题，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通知我奶奶走了。那一刻心里还是挺平静的。回家后没有很多时间整理下心情，又接着开会了，与拉美13h的时差，与我们黑白颠倒的工作时间。开完会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也堵的慌，在厕所洗漱的时候还是哭了。

奶奶从去年4月出车祸到去世前，一直都在医院躺着。抢救过来后医生就说，病人还是有康复的可能，只是智力只有3岁孩子的水平。也有可能会瘫痪。从那刻起，我们就抱着她能回家的希望。中秋我回去看她的时候，她仍然是没有什么意识的，眼神好像认出了我，但几秒后又恢复到最初的呆滞。旁人说你大声呼唤她叫她，我大声的叫了几次奶奶，她别过头来看我，然后眼珠又看向别方。我心里想，不用再叫了，她已经不知道她是我奶奶了。

奶奶车祸后我梦到过她好几次，梦里她都非常有生命力，而且是如正常人一样，我在梦里也丝毫没有奶奶生病了的意识。醒来后我会情不自禁的想笑，医生总跟我们说，病人求生意识非常强，我们还是看得到希望。大概这些梦境也透露了些奶奶的强烈的求生意识吧，她以前说过，至少要活到80岁。“加油啊，奶奶”，总是我第二天从这些梦里醒来脑海里的话。

最近的一次梦到她，内容是早上我匆忙的准备拿好电脑去上班，奶奶看着我说：昨晚我们看的那个节目叫啥子？好好看噢，我们再看一遍嘛…我拿电脑的动作顿了顿，说：哎哟，大清早勒，囊个陪你看嘛。改天。奶奶看着我的背影说：你好辛苦噢…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后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是已经意识到最近梦里的奶奶明显精神不如前几次的好了，大概是奶奶真的不太好了吧。这个梦境我直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这是实实在在的与我工作和生活上有实质交替的梦境，最后那句：好辛苦噢，如回音般存在脑海里，很难抹去…

奶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了的？开始走路走的慢吞吞，因为膝盖有问题连坐公交都需要被扶着上去的？和她一起看电视她会想睡觉，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眼神开始会呆滞和放空的？好像是我读研三的时候吧，她开始真的老了没有心气儿和精神了。研一的寒假，和家里人吵架了…那个晚上，奶奶对我说：不要事事都想着自己是对的，都要去争个对错，啥子都要去抢着自己是对的。对和错哪有那么重要啊，在家里没关系，去外面了哪个会让到你嘛？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要跟你爸爸一样。争对错有囊个意思吗…（大概意思是这样）那晚听完她的话，我去房间没忍住哭了。老人家果然是老人家，一眼能看到我的痛点，说到我在乎的事情上。研一她还有心力跟我苦口婆心的说这些大道理，研二我去韩国待了一年，回来她动了个小手术住院，那个暑假假期我和堂弟换着去医院陪她。好像那个时候她还会和病友吵吵闹闹，输完液也会带着我去吃饭，告诉我哪家好吃。

这些事情都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研二冬天我再回家，她的精神就开始不如以前了。我曾经一直以为她能活到90的，因为她自己也很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健品不断。重要的是，能吃能睡，睡眠比很多年轻人都好。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她应该还能在这个世上很久很久。

奶奶在4月1号去世了，享年79岁。她以前总说希望自己能活到80，这快一年的挣扎，她应该也累了。天堂里奶奶一直长寿，一直健康。

2020.4.4.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