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世纪之前女真时代（A）

金史世纪之前女真时代（A）

0.

按史书的记载，中国初次听闻女真之名还是在大唐太宗贞观年间，但当时只是听闻其名而已，对女真并不了解。当然，他们更不会预料到，这个之前闻所未闻的女真族部落后来竟一度建立了雄霸北方的大金帝国。太宗贞观之后，女真和中原虽偶有往来，但联系极少，亦疏现于史籍。这种情况，直到辽国吞并渤海之后才有所改变（辽灭渤海事在926年）。因此，我们在探索金朝前史的时候，为了方便，可将926年以前的历史，称之为前女真时代。而探求路上，主要的拐杖只是一部《金史》，确切的说，是《金史》的第一卷《世纪》。

1.《世纪》的由来

众所周知，我们今天看到的《金史》实际上是元朝人帮忙修撰的。但修史决非做诗，不能凭空妄想，需要参阅大量的史料。问题是，这些史料从哪里来呢？众多史料中，哪些史料比较可信？倘若不同的史料出现彼此矛盾，又当如何取舍和处理呢？

这些问题都是修史过程中经常遇到的现实问题，也很能考验史官的水平。可惜的是，因种种原因，《金史》的作者们可以参考的资料并不多，其中就包括金国人自己撰写的《金实录》（已亡佚）。

这说明，在元人修前朝史之前，金人自己也曾撰写过自家的家谱和历史。参考《金史》的第66卷，我们发现，金人的修史工作其实早在金太宗时期就已经着手进行。最早的负责人，则是大名鼎鼎的大金开国第一功臣：完颜宗翰。《金史》66卷还说到，女真最初既无文字，也无记录，有关祖宗的事迹因此而淹没无闻。完颜宗翰于是四处访问女真故老，多得祖宗遗事。可能是在完颜宗翰的建议下，金太宗于天会六年（1128）正式下诏，求访祖宗遗事，以备国史之用。这次大规模搜集史料的成果，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如今的《金史》第一卷，也就是《世纪》的由来。

2.女真与肃慎

金史《世纪》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开头的：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号勿吉。勿吉，古肃慎地也。

坦白说，这开头的第一句就让人相当崩溃。因为句子虽然短，内容却很多，其中依次出现了三个曾出没于东北的少数民族，时间跨度将近2000年。更奇怪的是，这话最后给出的结论又十分的暧昧。

它先是确定的说到，女真人和古老的肃慎人有一定的关系。而当你想弄清两者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它又闪烁其词地表示：女真人的发源之地，曾经的曾经，是肃慎人居住过的地方……此外呢？没有说。所以，探求的空间很充裕，好奇心可以尽情驰骋。

至于文中提到的那个肃慎，我们是老早就知道的。但知道的东西不多，综合起来大概只有区区几条。

第一、肃慎是活跃于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

第二、肃慎的历史很悠久。若按《史记》的记载，他们和中原的交流甚至可以追溯到帝舜时代。据《国语》中博学的孔子披露，当年武王伐纣之后，肃慎人曾千里迢迢地进贡过楛矢石砮。此外，《尚书序》还追忆，当年成王东征，既伐东夷之际，还曾出现过“肃慎来贺”的场景……

总而言之，这些一鳞半爪的资料告诉我们，肃慎的确很古老，历史底蕴很丰厚，并且早在殷商之前就与华夏有所联络。之后，这种联络虽然时断时续，肃慎本身也在史料中若隐若现，但直到南北朝末年，肃慎依然顽强的存在着。有学者研究，肃慎最后一次现身史籍是在北齐文宣帝天保五年（554）。而这次最后的告别和最初的亮相一样，仍然是来朝贡，贡品大概仍然是传统的楛矢石砮。再之后，肃慎就彻底消失在史籍之中。

虽然肃慎就此“销声匿迹”，但后来的王朝史家们总觉得它并非真的消亡，而是改换了不同的名字，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后裔，继续生存在世间。比如，《世纪》中提到的那个勿吉和靺鞨，还有更早一点的邑娄，就一直被视为肃慎人的后裔。

可是，当你查阅《魏书》、《隋书》、两《唐书》等等相关的信息，稍稍琢磨之后，你会发现，这些史官们的“认识”多少有些不靠谱。因为在肃慎“消失”之后，王朝史官们基本上把后来所有从东北走出的各个部落都称为肃慎后裔。或许，在他们眼中，因为肃慎历史最悠久，和中原交往最持久，所以但凡从东北走出一个部落，都可以当成肃慎产的娃……

这些武断的认识说明，王朝史官们对化外之地的东北地区，了解相当有限。至于广袤的高山密林之中到底存在多少民族和部落，这些民族和部落之间彼此是什么关系，他们更是无从知晓。于是，经过如此这般一代一代的传述，这些记载就像一锅熬了千年的德州扒鸡，真相早已经熬得一塌糊涂。

可是，传言，哪怕是谣言最初也总有真实的成分，尤其是经历了上千年的传言，更容易吸引到读者。比如乾隆皇帝就坚定不移地声称，女真人的确是古代肃慎人的后裔。

他说：“我朝肇兴时，旧称满珠，所属曰珠申，而汉字相沿，讹为满洲，其实即古肃慎，为珠申之转音也。”

在乾隆帝看来，女真是肃慎的后裔似乎是无可置疑的，而之所以有肃慎、虑真、女真、珠申、满珠、满洲等等称谓的差别，主要是因为汉文音译的不确，都是名异而实同。

乾隆帝的说法，固然有些道理，但考虑到满洲人本就是女真人的后裔，因此我们无法骤然判断，乾隆帝的解释到底是学者式的研究呢，还是将祖先历史情感式的拉长？所以，只好在此列出，聊备一说。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女真和肃慎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呢？答案和《金史》的作者一样，不清楚。唯一清楚的一点，《金史》也已经说了：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号勿吉。勿吉，古肃慎地也……

这是一次令人丧气的探索。疑问丝毫未能解决。更令人丧气的是，肃慎的问题还悬而未决，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来：那个勿吉是什么？它和女真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