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与雷狮对视着。他看着那张脸上地痞流氓一样的表情,内心千变万化:
这饭店老板咋这么黄,屁嘞还拿身体抵押,我是个正经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想是这么想,脸还是可疑地红了。但是安迷修不为所动,非常正直地回答道:“我拒绝。” 雷狮收起那副纨绔弟子样:“谁要你的身体啊。”安迷修一听,有戏,刚想凑上去说“那你是不是能放我走了”,就听见雷狮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即使那样你也不能走。”
安迷修感觉自己今天要败在这个人手上,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不通情达理的人。他又想开口说些什么,雷狮再次抢先一步:
“既然你不愿意把相机抵押在这,那你就人连相机一起留在这。当个三天小工,没有工资,但管吃管喝管住,怎么样,合算吧。”
安迷修双手撑着柜台,就差没一个冲刺助跑飞踢到他脸上,尽量保持着自己彬彬有礼的商榷一般的语气:“我是摄影师,几天后就要回我的城市,误了机怎么处理?”
雷狮脚蹬着椅子,双手抱臂,满不在乎:“我管你啊。你自己出门不看带不带钱的?不带钱怎么处理?”
安迷修被噎得无话可说。他一屁股坐在自己刚刚吃面的位置上,默默看着毡房想了很久。最后他毅然决然地起身,看着雷狮说:“我接受。三天为限,到时间了你必须放我离开。”
雷狮说:“到时间了你不走我也得赶你走。”
安迷修上前,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紧紧盯住对方的双眼:“一言为定。”
雷狮看着自己眼前那根可笑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勾了上去:“一言为定。”
到了五六点的时候,毡房里渐渐热闹起来。雷狮坐在柜台后面,不发一语地看着新上任的小工忙出忙进。雷狮让他负责端盘子上菜,他倒是做得很勤快,不停地招呼客人。雷狮笑起来,还是一副痞痞的样子,露出两颗意外可爱的虎牙,正好被抬起头擦把汗的安迷修看见。
他盯着雷狮看了很久,恨不得飞去取自己的摄像机把这令人心动的一幕拍下来。穿着普通的汗衫短裤,头上带着个印有星星花纹的头巾,却拥有异乡风情的男人,真是难得。
大概最特别的在于他的眼睛。紫色的,像往里面撒了数不尽的星辰大海,澄澈又璀璨。
结果被雷狮发现了。他似乎有点恼羞成怒:“看个屁,干你的活。”
安迷修没向他会意,转个头就去招呼客人了。他想:哼,干活。干什么?干活。
想着想着又脸红地笑了。
到了打烊的时间,卡米尔他们都各自回去了。雷狮指使安迷修道:“去,把那边两个桌子擦了就下班了。”
安迷修忍气吞声,心说这是恶魔吗,我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怎么遇上这样一个克星。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迷修乖乖地擦了桌子。
雷狮看着那个死脑筋摄影师的背影看。他特地找了一条白色的围裙给这人穿上,本来想看他出丑灭灭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尊,没想到意外的合身。现在他弓着腰卖力地抡着抹布擦桌子,几根棕色的呆毛俏皮地竖起,看起来倒怪有趣。
安迷修此时转过身:“我擦好了。”
雷狮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哦,是吗。那行,再把抹布洗一洗。”
安迷修几乎要对他怒目而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浪费没用的力气。于是他洗了抹布又处理了一下后续的事情,再次向雷狮报告:“做好了。”
雷狮说:“哦,是吗。”
安迷修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问:“我晚上睡哪?”
雷狮跳下凳子:“跟我来。”
安迷修这才发现毡房内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居然有两张床。雷狮指了指小的那个说:“你睡那。”
安迷修看着不超过一米六的小床说:“那洗澡怎么办?”
雷狮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他:“你以为这是哪?想洗澡洗澡想干嘛干嘛?能有水给你冲把算不错了。”
安迷修沉默了。他决定今天晚上不再跟这个人说一句话。
结果雷狮自己从澡堂回来以后才跟他说隔壁就是澡堂,让他去洗。安迷修看着这个人狡黠的双眼,暗下决心:今晚绝对不跟他说话了。
洗完回来以后,雷狮不耐烦地让安迷修滚床上去,他要关灯了。安迷修闷声不吭,盖了被子就钻进去。
雷狮拉了灯。
安迷修头沾着枕头就睡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但他又睡得很浅,人生地不熟的,床又不是自己熟悉的床,硬得要死。半夜的时候他朦朦胧胧地转醒过来,看向离自己有挺远一段距离的大床。
雷狮不在上面。
安迷修起身,走出房间去看,发现那人正靠在毡房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迷修老远招呼道:“喂,这晚上的天还是蛮冷的,你站外……”话没说一半就被雷狮打断了。他说“嘘”。
安迷修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停滞了。他听见雷狮慢慢开口:“我在想,是不是所有地方的月亮,现在都长一个样。”
安迷修没说话。
“这所有地方的月亮也就是这一个月亮。你看,它得多了不起,熠熠生辉,普照大地,哪里都照得着。它的力量该有多强大。”
“就算是太阳升起来了,它也只是暂时地离开而已,到这种时候又会重新升起。”
“都说太阳照常升起,月亮不也是么。”
安迷修静静地听着他讲话。晚上的雷狮和白天的雷狮完全不一样,在月光下,他的背影看起来多愁又伤感。他看着这样的一个人,心口像是突然被杂糅进一把碎冰,有点想安慰他的冲动。
下一秒,雷狮突然转过身来,笑着对安迷修说:
“摄影师,这么好的夜晚可别辜负了啊。要不要和我做,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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