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中的大力士姓陈,兄弟四个,按荣华富贵字序排名。他排行老二,按庄上辈分,我叫他华舅舅。
华舅中等身材,用我们地方方言说,就是个(三料个子)。他棱角分明,皮肤黑红,双目炯炯有神,浑身肌肉鼓突。他有几个特征,让村民们戏称他为“铁人华子”,就是老鼠肉硬(肱二头肌),肚子肉硬(腹肌),小腿肚子硬(腓肠肌),手掌老茧厚,肩窝老茧厚,脚掌老茧厚。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累月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
华舅为人厚道,帮人做事从不求回报,为村民称道。用他自己的话说:力气不是财,用了还会来。我记忆中印象深刻并亲眼所见华舅力气的事有二件。
那是个夏收时节,我们家的麦子上场头了,但脱粒机械因为上一户人家刚用完还留在场头的北面,需要挪到南面,一个田埂的距离,大约一百米。父亲不在家我们年岁又小,靠母亲一个人根本搞不动。于是便请华舅帮忙,华舅丢下手里的活,带着他全村独一无二的那条又长又粗的桑木杠子,两条大麻索,一头串着柴油机,一头串着小老虎(脱粒机),双脚一叫劲,口里一声起,稳稳当当地挑起来,步法从容地从北挑到南。面不改色气不喘,全场头上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乖乖弄的咚,足足三百多斤。
等我家脱粒完毕,母亲让我给华舅送一只酥头令(一种农村自制的面饼,有半斤重)做晚茶。我就去华舅家的地里去找他,不见人,就见两座小山似的麦垛快速向场头方向移动。原来是华舅在挑把(麦子收割下来后捆扎好,挑到场头上脱粒的过程,我们称为挑把),华舅把两头的麦把堆得比人高出很多,大杠子拦腰一串,难怪看不到人,只看麦把在动。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光着两只脚,在半寸高的麦茬子上快速行走。我的个娘呀,刚割下来的麦茬硬扎扎的,能把脚底扎得皮开肉绽。我沿着华舅的脚印一路跟上去,什么血迹也没看到,难道真是铁脚板?趁华舅坐着吃饼的时候,我搬起华舅的脚,全是厚厚的老茧子。华舅说麦茬硬伤鞋子,我这脚不用穿鞋。我眼中崇拜的火星子直冒。
大力士华舅华舅是我们庄上所有男孩崇拜的偶像,华舅也着实为我们出过一次头。那个时候夏季,一般都会在夜晚去秧田水沟里捉黄鳝,照明工具一般用火把,三五成群亦或是两两组合,背着壶篓子(鱼篓),庄前庄后的水田都去。有一次我们去了北庄的秧田,被一个姓殷的光棍汉“倒了壶篓子”,说我们烧了他家的秧尖子,把我们辛苦捉的十来斤黄鳝倒到他的篓子里。这分明是强盗行为,但我们人小力气小,干不过他,眼巴巴地看着他刁着烟,拎着我们捉的黄鳝,哼着小曲回走。于是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告诉了华舅,华舅说你们今晚再去,我来治他,反了他了。
当晚我们几个又打着火把,又去了北庄秧田。这次目的明确,引人上钩。果不其然,那个姓殷的又来了,我们拼命往庄上跑,那个人在后紧追。北庄到我们庄要经过一道木桥,河挺宽的。按事先说好的我们在桥上晃着鱼篓,大声说来呀来呀,那人果真直奔桥面而来。其实华舅这个时候已经混在我们中间,夜色昏暗,当然看不清。没等他动作双手就被华舅给拧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华舅捧着他的屁股远远地扔到了河里。当他爬上岸,看到华舅时整个人也怂了,又退到水里从另一侧上岸灰溜溜地跑了。从此我们也没有再遇到“倒壶篓子”的事。
后来我外出读书,工作,很少回老庄子了,见华舅的次数越来越少。听说他后来随建筑公司去北京打工了。听庄上人说,华舅力气大,工地上沙石水泥的装卸都他一个人承包了没日没夜的干,靠着一副铁身板,生生地为两个儿子盖起了两个小楼,娶了两房儿媳妇,如今儿孙满堂,老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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