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过摊么?如果把出售自家农产品也称之为摆摊的话,大概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摆过摊吧。
七岁还没上小学的暑假,会数数至100,会识得人民币圆角分,会5个5个的数,五分钱一斤的西瓜很是好算账,于是爸妈就吩咐我一个西瓜一个西瓜地背到离家不远的一个煤矿卖。卖西瓜的多是一个生产队的,他们都识得我,看我只背了一个西瓜,也不怕抢了他们生意,都招呼我和他们摆在一块。我一个小背篼,一个不大不小的西瓜,四五斤的样子,一家人一顿刚好,所以很是吸引人,卖瓜的常点了我的瓜。可是我没有称,旁边的人就很热心地称了告诉买主斤两,我就使劲五分、一角、一角五、两角的数,买瓜人都极有耐心,也不催促,等我终于报出一个数来,对了就毫不吝啬地翘起大拇指说:“不错,不错!”错了也会好不掩饰地哄然大笑,说出一个数来,我涨红了脸,不敢再算,接了钱就背起背篼回家再背一个来。这样反反复复,多时也能买个六七个,至少也能卖两三个。
后来就不种西瓜了,改种了葡萄。葡萄种了好多年,我出来工作了都还种了几年,好在葡萄成熟也多在暑假,初中开始,卖葡萄的活儿就归了我。
卖葡萄就走得远些,附近的场镇、工厂都去。最喜欢的还是最近的煤矿,那几年煤矿工人收入不错,也没有什么高文化,拿命搏钱,也不把钱看得紧,几分一角根本不放在心上,没零钱补挥挥手就算了。收入不错的还有一个兵工厂的工人,可人家都是文化人,一分一厘得有个出处,没零钱补哦,那好,我就在你其他葡萄串上扯几粒下来。被扯了的葡萄串上残留着葡萄皮,黏糊糊的,又难看又招蚊虫,我只得随身带了把剪刀,随时剪掉那些难看的果肉,后来实在是不胜其烦,干脆不去那兵工厂卖了,但随身携带剪刀的习惯却留了下来。因为我随时修剪葡萄串,我的葡萄总是显得比别的葡萄好看,卖得也比别人快。
我一初中同学,她家在学校边上开了家小饭馆,上学期间就买饭给我们学生,暑假里,她就担了凉粉也到煤矿来卖。她去得早,给我占个位,我去得早就给她占个位,买葡萄的来了就说买点凉粉吧,买凉粉的来了也说买点葡萄吧,末了,她剩下的边角凉粉给我,我也把选剩的葡萄给她,再约好下次一起的时间各自回家。
但是,从没有去拿货摆过摊。我有个同学,很是有经济头脑,小学时,她带那种五分钱一包的酸梅粉来卖给我们,夏天的中午还会用毛巾裹了冰糕来。上初中后,她经常拿家里的“大大”泡泡糖啊、无花果啊、杨梅之类的到学校,遇到过节就拿些贺卡,有人买笔记本、钢笔的也帮人带,现在或许叫代购。我在她那儿也买过泡泡糖、无花果之类的零食,买了后,上课也不忘嚼,有一回,嚼得忘乎所以,吹了起来,两个泡泡糖吹出来的泡泡,实在不小,正暗自得意,同桌捅了我一下,惊觉老师正怒目圆睁,赶紧多此一举地拖过一本书来遮挡,“啪”,泡泡糖响亮地打了个嗝,破在了书上、鼻子上、眉毛上……顿时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从此再也不敢在课堂上吃东西了。
放了假,暑假她就会不怕炎热,背了个垫了泡沫的木箱子,爬山过河,哪里有人家就背了冰糕往那里钻。
初三暑假,她考了高中,就一路批发小东小西,一路西行,硬是没在父母那儿拿一分钱,到了新疆找她舅舅。玩了十几天后,又如法炮制,回来开学读高中。
我们是同学,还是邻居,我就特别佩服她,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有她那个胆子,也没有她吃得苦,夏天不愿在烈日下被晒得像非洲黑人,进货来卖又怕折本,所以后来,胆小如我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工作,老老实实生活,而她,小时候小打小闹,大学后做海运做得风生水起,现在早走出国门,做起了跨国生意……
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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