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15日,凯焱自杀了,在我生日的前两天。
她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的。我安慰自己,她解脱了,当有人问及,我说,我们都祝福她吧。可是我知道,我很自责,我没有照顾好她。在她很难过的那一段时间,我还跟她吵架冷战,雪上加霜。
面对她的离开,好像真的措手不及。从痛哭,到强撑,但最终,我好像还是没有放过自己。面对朋友的非自然死亡,面对人群的不同反应,一个生命的离去好像并不能掀起什么波澜。
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好像很亢奋的做着美好展望,但回头一看,竟然只是自己需要把自己塞满。几乎是断崖式的情绪崩塌,我开始不愿意见人,不愿意接电话回信息,整天自己就一个人待在房间,吃桶泡面草草了事。
我以为自己就是状态不好,我需要自己待着清理情绪。却在有一天吃泡面的时候,发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好像就是身体里有太多多余的水,倾泻而出。
我被吓到了。我感受到那种无力感拖拽着我的身体往下拉,我想,凯焱在跟我说那些痛苦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我很害怕,但又想,我没能好好陪伴她,大概就是要惩罚我也好好体会一下她的心情吧。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我感觉自己病了,但又害怕自己病了。
在我偶尔出现在人群里,总是被问,你什么时候开业?我也觉得我应该把空间打理起来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把自己拖拽出来,但那种深深的无意义感,我找到哪怕一点点动力。
我出逃了,从四坪逃到了龙潭,又从龙潭逃了出去。当然到后面我发现,我要面对的,是我自己,逃出去,也是如此。
7月27号,我去泉州找潇潇。人在最虚弱的时候,还有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老天对我不薄了,可惜,我没能成为凯焱最后那根稻草。
那些细微的,有或是没有关联的细节和情绪,那些冷漠和伤害,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和眼泪一起倾泻而出。
有时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我还没经历啥就这副德行了。人怎么会那么脆弱,我怎么会那么脆弱。
我在抗拒自己的无能,不愿承认自己的软弱,甚至觉得自己的悲伤都是错的。可是人,真的就是那么脆弱,我竟然也是这么脆弱。
潇潇告诉我,脆弱是有力量的。看到自己的脆弱,接纳自己的脆弱,才能从心底生出慈悲。宽恕自己,宽恕人性。
潇潇带我去开元寺,带我去海边,带我去吃泉州小吃,带着我上瑜伽课,我在慢慢找回那种扎根的感觉。
因为6号要去考试,我必须要回来了。想到自己要回来,竟然又难过得哭了好久。第二天潇潇给我做了颂钵。潇潇说每一次敲下去的声音,都是在听我灵魂的哭泣,它不想待在这世间。 可能身体比我的脑子更加诚实吧。
颂钵结束之后的眼泪很绝望,但那些眼泪也把绝望带走了。所以颂钵还是很有力量的,帮我排解掉了身体深处的悲伤。我开始能感受到一些好的力量在生长。
我不太懂能量说,但是潇潇帮我做颂钵应该非常消耗她,昨天,她病倒了。
豆子才8岁,因为妈妈生病,他焦躁不安,被奶奶叫着不要去吵妈妈,妈妈很难受,只是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在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又能感受到爱了。
原来我心底那么难过,是被冷漠吓到了,而我自己也或多或少扮演着冷漠的角色。
晚上陪潇潇去看医生,我走在她的旁边,搀着她的手臂,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们需要经历的许多,都只能自己承担。即便有人站在身边,扶着你的身体,所有的疼痛、委屈,也都要自己结结实实的接着。潇潇是如此,我是如此,凯焱也是如此。
坐在车上,潇潇用手撑着脑袋。我想叫她靠在我肩上,可能会舒服一点。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说出口。能让自己完全信赖依靠的力量,太少了,我的力量,太小了。
去年去禅修的时候,晓艳跟我聊起她对寺庙的一些看法,说很多寺庙就是骗香火。我说,因为众生太苦了,他们需要有个出口,有个盼头。而如今,我在努力宽恕自己。
“众生皆苦,你我皆为众生。生老病死,顺其自然发生,顺其自然结束。这个世界,不尽然都美好,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守护好内心的火种,以己之力去让世界越来越好。我今天有感觉到你的能量了,它在回归和生长。守护好你的火种,知世故而不世故,单纯,美好,富有爱,与良善。
也许是因为我病了,十分虚弱,反而能去连接到一部分你朋友的能量。她希望你好好的,去帮助到需要帮助的那些人。
加油。孩子
原本我打字都困难,突然就有一股能量让我和你说这些。
孩子,你一直都在被上苍好好爱着,带着你的火种,去服务。”
众生皆苦,你我皆为众生。苦难,真的会给我们力量,虽然我一直都很排斥这样的方式来成长。可它降临在我们身上,我们唯有去接纳它,包容它,然后让它生出力量来。
我尚没有真正去消化这些东西,但终于,我在直视自己的恐惧,怨恨,无能,软弱,和悲伤。
今天回到龙潭,没有了抗拒。我要面对的,一直都只是我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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