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每次父亲放地铳回来,都会让我觉得安心。他会从装火药的袋子里掏出一块回锅肉,很满足地交给母亲,让母亲敬了神后煮了给我们吃。
那肉,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但几乎每次都有。唯一有那么一两次没有,我记得父亲是这么说的:“这次主家请的厨子年轻不懂事,我去了他没有主动给我拿块肉。”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我知道,父亲却是很重视那块肉的,反正每次回家前,他都会放下脸面特地跑主家的厨房打个转,“懂事”的掌厨的便会给“放地铳”的拿块肉。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够给自己的娃们吃上肉,父亲是自豪的,也就无所谓脸面了。
不过,那个时候,我对那块肉确是不爱的,因为它是从黑乎乎的装火药的袋子里拿出来的黑乎乎的回锅肉。有时候天气热,我还得担心它是否有异味。
虽然,可能是因为火药的杀菌作用,我的担心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就那肉的长相来看,也成了“地铳”的代名词。
(五)说到火药,制作火药也是一个非常艰辛又很脏的活。
在父亲六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还很自豪地给我炫耀了他的八块腹肌,我知道那是常年累月地举木锤的结果。
做火药,先先得用水把硝酸钾化开,再按一定比例拌上硫磺和木炭,放进特制的石臼里,用木锤不断锤,等它们成块,看不到黄色的物质时为止。这得不停歇得历时两三个小时,可能三四个小时也不止。这期间,如果我有空,心情还很好的话,会帮父亲把从石臼里掉出来的火药未成品扫进去。
当然,大部分时间父亲或母亲都是独立造成的。等他们弄好出来,整个人跟下了煤矿井也差不了多少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黑的成分不同而已。
因为做火药会不断扬起灰尘,我父母身上、被子上以及我们家里,墙上都是火药的味道,衣服和被子也白不到哪里去了。
所以,家里来客人很少会在我家留宿,父母也很少主动留客人在家里过夜。我也习惯了,家里永远只有我们一家四口的日子。待我结婚后,老公一家经常往家里留客人的时候,我真的是很不习惯,可能是怕被打扰,也可能是怕被窥探,更怕的可能是被人嫌弃吧。
碰上天晴,做好的火药晒干便可以用了,如果长时间下雨,做火药还得多一道工序——烘干。火药是易燃易爆物品,烘火药是有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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