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林在寻找传说中的鳄鱼军师,而另一个人,却受命寻找严林。
而且,她心情糟透了。
“我算是在工作,对吗?”
纤细的手腕上,一只精致的手工机械表走过了九时三刻,还没展现其精致的美,便被黑色的袖口无情罩住。
“三年前,当我坐在济南陆院和外研生做交流的时候,我絶对料不到,今天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一片虚擬的河滩上去找一个臭男人。”
两只手环抱起来,又慢慢放下,修长的秀髮直落两肩,在来回的踱步中如流水一般滑动。
“实话说,我都开始怀疑我的人生了。”
清澈透黑的眼眸直扫嘈杂而混乱的渡口集市,微微皱眉的样子让眉宇反而显得更加动人。
“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在这里虚度光阴了,我……”
当她在內心的愤懣与挣扎中刚刚得出最后的结论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的侧边走过,在两人交匯走过的瞬间,她忽的发觉了什么,以最快速度的回头,却在人群中找不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个嬉皮小鬼从她的面前穿过,彻底將刚刚的瞬间化为幻影,再也在人群中找不到了。向上提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她只能保持着望着人流消逝的方向,久久不能自已:
“我不可能看错的,怎么可能……”
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下面,领口內镀金的身份章上,“梁凌”两个字在沉闷的空气中也在暗暗闪光,在穿行的人群中,自己孤独的矗立是如此的不合群。內心久久不能释怀,梁凌倒吸一口凉气,让自己的脑袋确信之前看到的面庞确定是那个人。
那个曾经叫做孟昊冉,现在代号是司马的人。
“怎么可能……”
“难道……”
“……死人,可以復活吗?”
2.1.2 战后统计(下)
“喂,你好,这里是內联处。”
“您好。”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的话筒被立刻放在一边,急促的脚步声伴隨着远处接线员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向另一边:
“是梁姐。”
“梁姐……等一下,你说的是……”
“梁凌。”
“梁凌?你确定是梁凌?”
“是的……”
“她不是……电话是內线?”
“內联处座机。”
“她打电话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们现在怎么处理?”
“……”
过了一会,更为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隨着一个中年人清嗓子的咳嗽声,电话话筒又被拿了起来,而这次,是梁凌先开了口:
“王处,你紧张了?”
这句话顿时让对面接电话的那个中年人当场哽住,一口浓痰在电话綫中荡来荡去,皱起眉头的梁凌不得不赶快用手势將音量调到了20%。好不容易把自己的震惊伴隨着打结的喉咙理顺,还是梁凌將这纠结的对话彻底打通:
“看来确实紧张了呢。”
“咔……呸——梁凌,你不要命了?你还敢打电话来內联处??”
“你听著像么?”
中年人迟疑了一会,忽的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一般,將声音压低了四五分:
“喂……就算是……你也不能这么鲁莽的来电话呀……”
“我打电话来找个朋友帮个忙也不行吗,王处?”
“美思?她人不在这边。”
“又不在?”电话中的梁凌叹了口气,“每次我要找她来帮忙的时候她人总是不在,哎,真是可惜吶,错过了一场心目中的好戏。”
梁凌这句看似玩笑的话传入中年人的耳朵里,让对面一头雾水:
“梁凌,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葫芦里现在卖的是什么药?”
银铃般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好了,不开玩笑了,她不在就不在吧。王处,帮个小忙。”
“呵呵……你的忙,我能不帮吗?”
“那就行。”梁凌低头看了会表,“以最快速度,给我打一个C方的第五代单兵观测仪到C-1701的10733.50481.83547.12205.53372.61161来。”
对面的声音再次迟疑了一会:
“C-1701……C-1701……这这这不是始世界吗??咔……咔……梁凌,你什么意思吶??”震惊的声音与口水交织在一起,彷彿要从电话另一头喷出来一样,“你最近难道在玩游戏的时候受了挫折,就来打电话来朱……呸……来內联处给你调军用设备代码来寻求安慰吗??咔……咔……咔……”
一口浓痰再次卡在了电话线上,这让梁凌一下子把静音键按下去,然后等了三秒再打开:
“快点。”
“这是违背C方纪律的,梁凌,这事情做不得,而且你……”
梁凌重重的叹了口气,正色直言:“而且就是我现在这个情况,所以我以国安委內事办的名义,要求你立刻按照指定坐标跟我把东西打过来,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
对面的声音立刻暗了下去,过了许久,才说出来一句话:
“梁凌……你知道內联处的电话记录都是存案十五年的,对吧。”
“这还是我上保密课教你们的,是吧,王处?”
“行……”对面低下的声音在梁凌的话面前宛如一个小孩子一般,“那么,我劳烦问一句,以我现在的保密权限,能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可以。”梁凌想了一会,將手放在了悬浮窗掛断键的前面:
“我好像,看见昊冉了。”
“你说什——”
还没等对面把话说完,梁凌一下子把掛断键按了下去,“仅显示声音”的悬浮面板在空气中闪现了下,便消失无踪了。
“什么时候王处成了一个这么墨跡的人了。”梁凌站起身来,从山顶上向下望着几里外横臥在江边宛如精致模型般的临港集市,太阳逐渐从江心升了上来,將所有的雾全部驱散,给了这里一个完美的观察视野,梁凌再次將手錶拿了出来,看著秒针的滴答前行,开始心中默数起来:
“一”
“二”
“三”
“四”
“五……”
当数到“十六”的时候,背后一身闷响,梁凌眉毛一扬:
“又慢了。”
转过身去,野蛮荒芜的山顶上,一个深绿色的工程塑料箱子凭空躺在地上,梁凌蹲下身来,双手打开两侧的卡笋,將里面用黑色海绵內衬层层包裹的一个看似手持夜视仪般的东西拿了出来,黑色的机械磨砂外皮上,“国家资产”,“外事部队专用”的钢印清晰可见。
拨开开关,倍率调至10x,打开敌我识別后,梁凌很快就在无数的黄色人形中看到了一个绿色的人影。
“匹配程度,92%,需要再次确认。”
將倍率改为100x,梁凌终于从光学镜片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而光学面板上的字元也慢慢出现:
“敌我识別完成,孟昊冉,友军,原外事部队步兵。”
“已阵亡。”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梁凌瞟了一眼一边英文字元上硕大的“KIA”三个红色字母,久久无语。
“阵亡时间:当年2月。”
“阵亡地点:塔吉克斯坦,杜尚別市”
“本档案取样自中国外事部队资料库,更新时间:9月25日12时27分13秒。”
梁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几秒钟没更新资料库结果活了一个人么……看来有时候,战后统计确实不怎么可靠。”
將敌我识別系统关闭,梁凌只是用光学倍率仔细的看著镜子里那个熟悉的人的样子,看著他独自一人走在堤下荒芜的江滩上。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凌將所有疑问埋在心里,又自己解答了一番:“我一定是离开系统太久了,看来並不是什么事情都如同我想象中那样,真是有趣。”
在镜片中,那个人停了下来,举起了右手,食指在空中凭空划了三个圈。
“武装直升机?什么意思,他在干什么?”略显惊讶的梁凌看著这个手势,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打这个手势?”
然后,在镜片中,一道蓝色的掠影突然飞掠过河滩,梁凌的手一下没抬稳,镜头转瞬间失去了目标,在镜物飞速的晃动中,她將手稳了下来,电子稳定焦距后,却只看见一双硕大的蓝翅白底双翼和两只修长的角挡住了之前的位置。
“幸运。”司马转过身来,看著刚刚降落的幸运还没有收起自己那对枫叶形的龙翼。
“我听到你叫我。”幸运低下头来,这让司马能明显感受到这大傢伙的鼻息声。
“嗯,是想找你帮个忙的。”
“我儘力而为。”
“別这么严肃,幸运,你又没欠我钱。”司马笑着看著面前的傢伙,將手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到幸运眼前,“喏,这个盒子我刚刚忘记给鳄鱼了,你帮我交给他吧。”
“……”
司马將笑意憋在心中,看著幸运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摆了摆头,又把尾巴向两边甩来甩去。
“为什么非要我去送?”幸运一下子將龙头顶向司马面前,却並不能使司马倒退一步。
“你知道为什么的。”司马用手摀住嘴巴看著幸运,然后把盒子放在幸运的爪心,“去吧去吧,別把盒子弄坏了。”
观测仪中,梁凌看著突发的这一幕,內心好生奇怪:
“这是什么东西,龙?”
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梁凌却发现那只让她不明就里的龙,正转过头盯着那双发着暗黄色光芒的双眼正望着自己,梁凌心里一惊,立马將观测仪放了下来,顿时一切都消失无踪,数里外的集市依旧像是精致的模型般横臥在她的面前:
“我被发现了?”
梁凌看著远处的江边那些摆渡的货船如池水中的落叶一般在江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內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不可能的吧。”
而滩涂上的司马,看著转过头去的幸运,也有些不是很理解:
“怎么了,幸运?”
幸运望了一会,便將头转了回来:“有个人类看著我们而已,没有敌意。”
“你太紧张了点吧,幸运,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多那天的炮兵观测员。”
“只是感觉到了而已。”幸运龙翼全开,將前爪上的包裹握好,“那我去了。”
隨后尘土飞扬,只是一次起翼,整个身躯便在地面上消失无踪。
躺在地上的,除了鳄鱼之外,还有另外三个穿著蓝大褂的士兵,除了张开嘴之外,他们连叫喊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看著幸运硕大的前爪下面鳄鱼惊惧的表情以及一个仰面看著龙头的姿势。
“吾命休矣。”
鳄鱼喃喃自语,看著幸运龙吻微微张开,前爪慢慢伸向自己的身前,然后轻轻的將一个精致的包裹放在了仰倒在地的鳄鱼的身上。
“哎?”
然后,幸运重重的一口吐息喷在了鳄鱼的身上,热蒸汽立刻將鳄鱼包裹了起来,同时嚇得后面的三个士兵夺路而逃。
“这什么……咳咳咳……好烫啊……咳咳……喂……咳咳咳咳……谁帮我个忙……咳咳咳……拉我出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在鳄鱼难堪的咳嗽声中,幸运一把甩过自己那对修长的双角和硕大的龙尾,转身离去,隨后在不远处腾飞而起,只留下了鳄鱼还在跟这片散不开的雾气作着殊死搏斗。
注释:
KIA:Killed in action的缩写,即阵亡的英文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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