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

1

在一家略显破败的面馆，李权点了一份最贵的牛肉面套餐。

面馆在一家赌场附近，李权是这里的常客，细算下来已经有三年了。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最便宜的一份面刚好够自己吃饱。多年来，每当李权从赌场出来走进这家店时，总想有一天可以吃上一份最贵的食物。

李权的梦想成真了。就在今天，他将十几年来输掉的钱财全部赢了回来。

“这里有人吗？”

李权的思路被人强行打断，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一身黑衣的青年。青年端着一碗面，用一双带着淡淡黑眼圈且无神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没有人，坐吧。”看到他，李权就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大哥，你的手气不错啊，居然赢了一天。”

“没什么，运气好而已。”

“运气？是出老千吧。”青年一声冷笑，右手突然多了一张绿色的麻将，是一张发财，不过字的颜色是红色的，多看一眼仿佛就会有血从上面滴下来。

看到青年手中的麻将，李权下意识的摸下自己的裤兜，脸色巨变。

“给我”。李权大喊一声，同时站了起来向青年拿着麻将的右手抓去。不过青年以更快的速度躲了过去，李权不但扑了个空，还弄得面汤洒了半个桌子。

“怎么了？”见这里起了冲突，面店老板立刻赶了过来。

“没什么，我们是老朋友，在叙旧。”青年这句话虽然是对老板说的，但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李权的身上。

李权看了看青年，发现他已经不是刚才那副颓废的样子，又想到自己的把柄还被对方攥在手里，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面馆老板在经营这么多年，这一套他见得多了，但也不好说破，将桌子擦干净，丢下一句“有事叫我”后就溜之大吉。

老板走后，李权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张鬼牌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鬼牌？青年一下把李权弄糊涂了。

上周，李权输光了最后的积蓄，本想寻死，却意外的遇见了一位黑衣男子。李权立刻认出他就是赢走自己所有财产的人，依稀的记得他的名字是叶凡。

倘若是运气差输掉了赌局，李权也认了，可是自己和他玩了整整一天，根本没赢过一把。李权百分之百相信对方出了老千，却看不出半分破绽。这次相遇李权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李权跟到一条无人的胡同，叶凡突然转过身来，厉声质问。

见四下无人，李权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请求叶凡收自己为徒。

李权的举动让叶凡有些不知所措，叶凡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表示愿意给予李权一些钱，助他东山再起。

见叶凡的态度不错，李权更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将自己贫穷的一生添油加醋的描述出来，希望叶凡传授一技之长好让自己安身立命。

李权苦苦乞求了将近一个小时，叶凡最终放弃了抵抗，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绿色底案的麻将。是一张发财，不过字的颜色是红色，多看一眼仿佛就会有血从上面滴下来。

“这是？”李权将发财放到路灯下看了看，不知它的玄机所在。

“这是从财神那里求来的，以后你再赌钱，只要带上它想赢多少局就能赢多少局。”

“这，能行吗？”

“不信？那你就还我。”叶凡说完，作势要抢夺。

“信，我信。”生怕叶凡反悔，李权立刻将它揣入自己的怀里。

“最后送你一句忠告，见好就收，切莫贪心。”叶凡说完就不在理会李权，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如今看来叶凡并没有说谎，但眼前的青年为何说这张发财是个鬼牌。

青年将发财在手中转了几圈，“在这张牌里封印了一只恶鬼，任何人都可以和它进行交易得到想要的东西，代价就是时间。”

李权注视青年很久，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终于知道叶凡那句“见好就收，切莫贪心”的意思了。

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李权试探性的问道：“说了半天，你又是谁？”

“我是一个除妖师，听闻这里最近有鬼怪出没，所以过来看看。”

李权心中一紧，“任何妖怪都要除掉吗？”

“钱重要还是时间重要，这只鬼虽说是做交易，但也在利用你的贪心。”青年说完看了李权一眼，不料原本还算和善的李权突然露出不懈的笑容。“你笑什么。”

李权拿起桌边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你出去看看，工作一辈子，能有五百万的人有多少，当那些人退休的时候手里又能剩多少钱，又有多少人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工作一辈子，到老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你可以说我片面，但是半个月前，我的妻子患了重病，因为没钱，所以她死了。我倒想问问你，是时间重要还是生命重要。”李权越说情绪越激动，最终仰头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喝的一干二净。

青年听闻，将手中的发财放到了桌子上，“抱歉，是我‘何不食肉糜’了。”

李权将发财拿了回来，借着酒劲，对打算离去的青年说道：“如果时间真的可以用来交换，我愿意用它换任何东西。”

青年看了看李权，最终只是丢下一句：“切莫贪心。”

2

李权终于明白时间是多么重要了。

傍晚，李权被晚高峰时的鸣笛声吵醒了。口干舌燥，本想喝口水，但刚从床上坐起不但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呻吟更是痛的李权龇牙咧嘴，好像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怎么会这样。”坐在床上的李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顾身体上的疼痛，踉踉跄跄的来到桌子旁，拿起那面有一个月没用过的镜子。

眼角布满皱纹，皮肤松弛暗淡，两鬓斑白，看了半天，李权终于认定镜子中自己的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也就是说昨晚一夜自己老了十五岁。

虽然李权一直爱钱，但突如其来的衰老也让他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李权目光呆滞的在桌旁坐了良久，直到双眼扫过放在床边的黑皮箱子，才从新振作起来。

将门窗锁好，拉上窗帘，李权将箱子打开，那是自己奋战一晚的心血，大概有七百万，李权足足数了三遍。

十五年的时间，即使三个李权绑在一起也赚不了这么多，如今却摆在眼前，这绝对是值得的，李权以此纾解心中的那份郁闷。

李权决定用这七百万购买银行的理财产品，即使自己活到一百岁，靠产品的收益也够自己挥霍了。从今天开始，自己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都可以中断了，只要找个地方，慢慢的等候死神的到来就好了。

李权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剩下的亲戚也被自己借怕了，基本上没有往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自己完全的脱离世界。

将自己的后半生计划完毕，李权站起来简单的活动几下筋骨，一枚麻将从衣服中掉了出来。李权眼疾手快的将它接住，在手中把玩一会后，对着它说道：“你就陪着我吧，对于妖怪来说几十年的时间应该很快。”

3

李权的美梦很快就破灭了。

最近一段时间，李权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如今，李权已经不是那个年近半百的中年，而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行将就木的老者。

李权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年龄是多少，可能七十，可能八十，也可能更老，老的连下床都要破费一番功夫。

怎么会这样？

自从那晚回来后，李权确定自己没有再和发财做过交易。毕竟十五年的时间就可以换来七百万的财产，如今老了这么多，生活却没有任何变化。

李权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事到如今能够解答疑问只有给予鬼牌的叶凡和那个自称捉妖人的青年。而李权和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只有赌场。

为此，已是烛残年的李权在赌场门口足足站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中午遇到了一身黑衣的捉妖青年，兴奋的李权居然在原地跳了起来。

青年见到李权后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过来，“你还是太贪心。”

“不，我没有。”李权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青年听得时候虽然频频皱眉，但依旧用坚定的口气回应道：“如果不和它做交易，你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青年说完便转身进了赌场，李权想要追上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李权到了弥留之际，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短暂又悲惨的一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并不是说李权后悔了，而是对自己生命转瞬即逝的无奈。

说道后悔，李权马上想到自己的妻子。脑海中的妻子虽然已过三十岁，却还是那样的花容月貌。

说实话，李权也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给住院的妻子偷偷下药。如果没有从医院讹到钱，李权就不会去赌场豪赌，也不会认识叶凡，现在应该一如既往地过着“悲惨”的日子。

“呵呵。”脑海中的妻子突然笑了起来，李权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妻子一直都在床边站着。

“你，你没有死？”仅仅说了几个字，李权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我已经死很久了，你现在看到的是鬼，一只牌鬼。”

“你，是你……”

“的确是我。但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在面馆里说的，‘如果时间真的可以用来交换，你愿意用它换任何东西。’”

“你，你……”李权已经说不出话了。

“想知道你换了什么吗？是自由！警察早就怀疑我是你杀的，是我一直帮你隐藏罪证，你还记得在面馆遇到的青年吗？他就是调查这起案子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