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边是寂静的,是朦胧的,它披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像个孩子般的有了睡意,轻轻的有了淡淡的鼾声。还有那几只欢快的海鸟,也停止了嬉闹,倦上了懒意,赖在海岩上享受夕阳母亲般的爱抚。 海岸上的岩石收敛了往日外露的冷光,也穿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他们躺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天空的呼吸,感受着这呼吸化作暖风吹拂着它们温柔的梦乡。从岩石缝里探出头的螃蟹,虾鱼,像被这火烧的云彩 勾住了心魂,望着天边一阵出神。 炽红的夕阳在海上的云层里洒出它那骄人的艳色。它穿透了云层,云层便变成了烫红的岩浆,缓慢的流动,像有了实体一般腾腾的冒着热气。他到达了海岸,贝壳便着上了他的色彩,竞相的向外散发混沌般彩虹的光芒。从远处眺望,海天像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很多色彩流转,他们浮动着,游离着,迷蒙的唤出了一个暖色的梦境。 海边的岛礁上一盏破旧的煤油灯安静的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想着那烧旧的灯捻永远不要像夕阳那样红艳的燃起。海岸上的小村里冒出了炊烟,一阵阵的香味随着微风起伏,到处在述说着家的温馨。 老人望着海又发了一天呆,但他喜欢这样,他享受从海里跳出的鱼儿的鳞片在夕阳中散发的光芒照进他的眼睛,他就会想着这是多么充满生机的生命啊,年轻的肌肤处处散发着鲜活的气息,多么像海子一样爱腻在海里。在阴潮的,咸湿的海水里浇筑他那黝黑的身体。他也享受着那海鸥嘹亮的叫声,在叫声中他听到了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自然的热爱,他可以感到这叫声是在呼唤迷失的海子能快些回家,回到家想去看天空的辽阔,去看大地的苍茫,去见海上金色的夕阳。 他记得海子喜欢拉着他的衣服问他,爹,为什么村里的人要航行到海的远方去捕鱼啊。 那么远,有多远,为了你们和你们娘亲能够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再选爹爹也会去。 好啊,爹,那我长大了也要去海的远方,为了你,为了娘亲。 海水愈渐冰凉了,也多了些躁意,击打在岛礁上发出低沉的吼声,夜渐渐深了。 老人掸了掸蓑笠上溅得海水,提起煤油灯向着海岸走去。老人栓好了船只,把船撸放好,把煤油灯点上。一丝火焰在夜空中升腾,蔓延进了漆黑的夜。这是村子十几年来归途的方向,归途的孩子看的这盏灯就知道家的方向就在前方。 离家的儿郎啊,归来 。 远方的亲人啊,思念 。 母亲的怀抱啊,温暖 。 父亲的叮嘱啊,深情 。 一首嘹亮的信天游被老人吟唱着,在这原本空旷的夜里徒增了一丝凄凉。 抽出烟杆,老人缓慢的啜了几口,明亮的灯光里几滴眼泪从纵横交错的沟壑般的脸庞上混着泥沙滴落在了无限的思念中。 海风变得愈加猛烈,裹挟着咆哮的海水卷起数丈之高,海边的木船剧烈的摇晃着,煤油灯时明时灭,似乎在瑟瑟发抖。老人攥着绳子的手被勒得通红,瘦小的身躯被船只的摇摆拉的站立不稳。可是似乎神明被惊醒了,降下了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老人的脸庞上,胸口上,直至遍布全身,头上的蓑笠早已不知被海风吹到何处。 今夜像往常的很多个夜晚一样,海边的村落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煤油灯,从黑暗的海上深处向村庄望去,整个村落像多年未升起的月亮一样,柔和的灯光中是希望,是祈祷,是团圆。 像很多个夜晚一样,村中的妇人早早的哄孩子睡下,心不在焉的缝着男人破旧的衣服,灯光中的他们是那么的可怜,可怜的又回到了从前,从前的那个失去心爱的布娃娃的姑娘。 像很多个夜晚一样,老头子的怀里老婆子的泪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止不住的往外流,老头子会拍着老婆子的肩头,对老婆子说,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从灯光中飘出相似或相同的话,交汇融合在一起,聚成了一条亲情的河流,河流中是饱含思念的河水,奔流不息,生生不止。 灯光中老人的嘴唇被风吹的干裂,浑身的力气已消耗殆尽,暴风也一直要把他拉向深处,几处渗有血迹的勒痕在夜里格外的明显,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点灯光在海上慢慢的靠近,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嘿,海叔,强子回来了 嘿,海叔,墩子回来了 嘿,海叔,蛋子回来了 。。。。。。。。。。。 在 灯中老人松了一口气,望着前方熟悉的身影,忽然笑出了声,他告诉自己看见了海子,他告诉自己海子没有被海水吞噬,他一直活着。他想起他不只一次做过海子在门前等待着自己捕鱼归来的梦境,那时的夕阳照着他那红彤彤的脸蛋,粉嫩嫩的像要挤出水来,多好啊,海子。我想你了,你难道不记得你说过你要为了我和娘亲能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吗?忘了吗?忘了吗? 煤油灯灭了,海水浸没了灯芯,疲惫不堪的他祈祷了一天,希望明天是一个明媚的晴天,他不希望自己燃起,他更不希望自己能面朝大海,他只想照亮孩子们的嘻戏,成年的欢爱,老年人的陪伴,他喜欢温暖的家。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不再与冰冷的海水作伴,向着未知的归途发出微弱的光芒。 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洒在大地上,抚平了海鸟受惊的梦乡,暴躁的海水像知道犯错一样,依偎着柔和的阳光希望能征求原良,海草从岩缝好奇的停止自己的身躯,看看今天的天空有多么明媚,岛礁上的各种动物都露出头来,享受这天然的沐浴,忘却了昨日的那场可怕的洗礼。很暖,很柔和,海岸上有事昨天的微风,又是轻轻的鼾声,一切都那么平静。 海叔,我想海子了。 蛋子望着天空出神的问 我也想了 ,想着还和昨天一样,我们一起出海,你的娘亲和海子娘亲跪在岩石上向着大海祈祷我们能平安回来,我们一如往日的向她们保证能打到最鲜的鱼,带着渔民特有的骄傲归来。 海叔,你说海子会顺着灯光的方向回来看我们吗? 会的,我一直相信。相信海子从未离家很远,相信他一直在海的某个地方默默地祝福着我们。 和很多海边村落一样,他们以打渔为生,他们到海的尽头去寻找猎物,但他们有的人回来了,和家人团聚。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海上,骨灰和海风作伴。但海边的村民相信只要煤油灯光不灭,远去的人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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