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羽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柳鑫宇的力量，或者说……决心。短短几年的时光荏苒，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眼前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道士。“看来仇恨还真是给了你前进的动力啊，”羽伸展了一下身体，看着眼前形象略显狼狈的柳鑫宇，扬了扬嘴角，“有模有样的。”“谢谢夸奖，”抹掉嘴角的鲜血，柳鑫宇眉头紧锁，不敢有半分松懈，“八尾就有这样的力量，怪不得师傅曾说，狐族若是修炼出九尾便可带来灭世之相。”“你们人类不来找茬，我也不会对灭世感兴趣，”羽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就待在他身边当一只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狐狸啊……”“但是也到此为止了，”柳鑫宇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呼吸，眼中闪烁着决绝的神色，“我一定会在这里将你斩杀。”“我很欣赏你的自信，”羽摊开手掌，赤红色的火苗在上面跳动着，“但是接下来，就由我来碾碎它吧。”
那一瞬间，柳鑫宇瞳孔猛然收缩，他向后一跃和羽拉开距离，下一秒，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就升腾起了火焰，赤红的色彩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人不寒而栗。柳鑫宇握紧手中的长剑，深吸一口气，发动了反击。脚尖点地，柳鑫宇躲开那一束火焰，长剑直指羽的喉咙。羽微微一挑眉，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击，可比之前的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有看头多了。羽并没有躲闪，右手抬起，朝着那把剑抓了过去，在碰撞的一瞬间，冰蓝与赤红交织在一起，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唯有不断消散再生的火焰和坚冰。“哎呀，真令人意外，你选择了一条很难走的路线呢，”羽对于柳鑫宇一直隐藏到现在的属性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特意为了对付我吗？这种……炙热的温度？”
木火土金水，基本五行属性之下还有其分支属性，比如火属性的分支光，土属性的分支岩，还有水属性的分支冰等等，觉醒其一，是野兽修炼成妖的第一道坎儿，跨过去能脱胎换骨，跨不过就灰飞烟灭。但是这种危险却从来不会降临在人类头上，因为神的眷顾，他们有着选择的权利，因此……世间很少有强大的妖，却时常能有得道成仙的人类。“我不会再放任你继续为祸世间了，”柳鑫宇手中的剑上萦绕着冰蓝色的冰环，“为此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区区人类，谁给你的自信？”羽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别小看人类！”柳鑫宇大喝一声，再次发动进攻，只是那剑尖在面对羽的利爪时竟无法再前进分毫，“你我的属性虽然相克，但也是互相克制，”羽的眼中开始浮现淡淡的血色，“你凭什么认为……你比我更强呢？”
柳鑫宇没有说话，八条尾巴的妖狐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放任他完成九尾……人间会成为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长剑与利爪无数次的碰撞，冰与火在这碰撞之间化为一缕一缕蒸汽，消散在天地间。柳鑫宇皱了皱眉，他知道羽并没有用全力……真是该死的高傲啊。“喂小道士，你的冰为了保护你的苍生百姓，而我的火，是为了护他一人周全，我们很像，不是吗？”羽将火焰收敛到身旁，看向柳鑫宇，道，“最后的机会，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这片树林间似乎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有勇气，”羽微微合眼，笑了一下，再次睁眼之时，猩红色的光芒从那细长的瞳孔中迸发出来，“那就送你上路吧。”妖狐引以为傲的幻术，精神层面的对抗，可以将现实的破坏降到最低，同时还可以将不自量力的对手彻底击垮……？
“终于等到了……”身中幻术的柳鑫宇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慌乱，甚至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一起下地狱吧，妖狐！”
25.
“你看了那道术式啊……”当年面对着偷偷闯入藏书阁的自己，师傅这样说道，“或许是天意吧……但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
“师傅，这么苛刻的条件，这么惨烈的代价，真的会有人使用吗？”尚且年幼的自己问道。
“这道术式……曾数次拯救人间于水火之中，”师傅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每一次使用，都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英雄诞生……和陨落。”
“师傅师傅，得到它就可以成为英雄了吗？”
“不可胡闹，万万不可发动这道术式，明白吗？”
“抱歉师傅……弟子还真是个违背师言的顽劣之徒啊……”柳鑫宇笑了笑，握着长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他能感觉到，在刺穿那张画着复杂晦涩的符纸时，全身的力量都在流向那道术式。
无名的阵法，借发动者的力量与生命成型，以幻术为引，爆发出的力量可斩妖除魔，甚至弑神。柳鑫宇感到头晕目眩，他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呵，的确，自己和妖狐的实力有着质的差别，真要打起来，他绝对不是对手。但是眼前的妖狐还很年轻，柳鑫宇在做一个赌博，赌凭羽的骄傲，绝对不会一上来就使出全力，这样他就有机会可以彻底斩草除根，妖狐的幻术虽然不如擅长幻术的花妖那样登峰造极，但以羽的实力也必定是相当棘手的攻击，自身消耗小却可以造成精神甚至灵魂上的伤害，用来碾压弱小却不自量力的对手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当然，这是一场豪赌，以这条命，赌人间的未来，现在看来……赢了呢。
“这是……”在那术式发动的一瞬间羽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颤栗，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很危险，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可能会死，当机立断，羽丝毫不恋战，可就在羽想要后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是冰，炽热的坚冰将他困在原地，挣脱不开，“怎么会？”柳鑫宇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妖狐……别小看人类啊……”柳鑫宇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一命换一命，值了。”“说什么一命换一命……”羽握紧拳头，努力想要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一瞬间幻境破碎，回到现实，羽终于看清了那道复杂而晦涩术式，他的脸上浮现了震惊之色，他见过非常相似的阵法……在神殿的时候。
“那是什么阵法啊，我也不知道，在我出生的时候它就屹立在那里，保护着神殿了，”那个时候，金抱着还是小狐狸的自己，看着笼罩在神殿上空的阵法，说道，“据说这样的阵法一共有三道，是上古时期女娲留下来的，一道在这里，一道在冥界，还有一道在人间，只不过不知道在人间的那一道究竟在谁手里，要知道那可是能够弑神的阵法呢……”【所以你们才会在人间那么低调吗？】小狐狸也跟着抬头看着那玄奥的阵法，问道，“也不全是，神在凡间伤人是会遭天谴的，虽然人类也轻易不可能伤到神，可是有那么一道阵法在，终归是让人有顾虑的嘛，”金捏住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道，“反正如果羽以后去了人间……千万千万不要轻易对人类施展幻术哦。”
“……我还真是走运啊……”羽扬了扬嘴角，紧握的拳头终究松了开，“轻敌的下场啊……”眼前柳鑫宇的身体上开始泛起蓝色的光芒，就连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就化为了晶莹的冰凌，那是他体内的冰属性完全被阵法引爆的结果，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但是……真是相当划算的一命换一命啊……冰蓝色在眼前炸开，无数的冰凌化为利剑，虽说是冰，但是那炽热的温度几乎令空气都沸腾了起来，羽能看到自己的火焰在熄灭，他的火焰完全被压制住了……不行，这样下去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呢……”羽身上血色的光芒愈来愈浓郁，在这血光之中，羽再次变回了妖狐的形态，“怎么能死在这里啊！”
赤红的火焰萦绕在周身，让羽雪白的皮毛都染上了一抹跳动的橘色，八条尾巴摆动着，试图从这坚冰的包围中突围出去。然而很快羽就发现，这些冰好像能无限再生一样，无论他怎样攻击都无济于事。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抬头看向空中铺天盖地的冰蓝色箭矢，羽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无力感。
“福泽庇佑！”突然，耳边响起了少女清亮的声音，下一秒，那红色的身影竟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宇野！”羽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心脏的漏跳了一拍，她怎么会在这里？
“前辈的救命之恩，宇野就在今天报答吧，”小姑娘的声音很平静，她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的觉悟，“福祸轮转！”
一瞬间，箭矢全部指向了女孩儿纤细的身躯。
26.
好痛。这是当那坚冰撕破防御，狠狠刺进身体里时的感觉，宇野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阵发黑，不行……失去意识的话……福祸轮转会失效的……但阵法所展现出的力量远超宇野的预计，她已经……坚持不住了。“我是……福神啊……”宇野咬紧牙关，福祸轮转的光芒在一点点减弱，“如果我的福气……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福神啊！”红光陡然变得深邃，那些原本已经改变了方向的箭矢再次瞄准了她。
“已经……够了……”就在这时，宇野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白狐染血的皮毛。“前辈……”宇野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傲慢轻敌酿成的错……不能……让你来替我抗啊……”八条毛茸茸的尾巴将女孩儿的身体护住，羽只觉得身体已经痛到麻木，但是随着箭矢被带入体内炽热温度又让他有一种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的错觉，属性克制这一点让作用在羽身上的伤害比宇野更甚，但或许是因为宇野在最初的时候替他挡了一部分的攻击，在阵法终于停止运转的时候，羽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神智。
“前辈……你……你坚持住……”宇野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她看着再次化为人形的羽，声音中都多了一抹哭腔，“宇野……快走……”羽已经快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或许已经走到尽头了，“阵法……神殿可以感知……走……”“我不走！”小姑娘哭着摇头，她紧紧攥着羽的衣角，“爷爷死了，宇野就已经没有家了，如果……如果连前辈都走了……那与其被人类困在房子里给他们带去福气，还不如留在这里和前辈一起死！”“……真是……倔……”羽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喷出来，羽只觉得意识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
“前辈……”宇野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她一定要想办法救羽，得去求救，当小姑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挤出身体中最后的力量释放了福泽庇佑来保护住了昏迷中的羽。记忆中那一头被水蓝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的黑发此时披散下来一直垂至腰间，还是那一身藏蓝色的华美长袍，只是那原本清秀的容颜上没有了曾经的淡然，剩下的是隐藏不掉的憔悴，那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担忧和焦虑。这才懵懵地撤掉防御，宇野知道这位神诋是绝对不会伤害羽的，或许……也只有他能救前辈了。
“水神大人，求求您救救前辈！”
27.
因为柳鑫宇的冰属性为水属性的分支的缘故，金是整个神殿里第一个感知到人间有人启动了阵法的人，而且……他还感觉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气息……似乎在转瞬间就萎靡到几乎要感知不了的程度了。无法说服自己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一点关系，金不顾焕的阻拦直接冲出了神殿前往了人间。金心里很清楚，阵法只有在出现了能够破坏三界平衡的妖时才会现世，而一旦启动，无论是神殿还是冥界都会有所感知并派出执法队。对于羽现在的实力金不太清楚，但是，哪怕他足够强大，也绝对不可能在可以弑神的阵法下全身而退，到时候必定会被执法队抹杀……他必须在两支执法队赶到之前找到羽。
当金真的看到那被鲜血染红的身影时，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是小姑娘的声音将他无尽的恐惧中拉回了现实，从宇野的求救是不是说明羽还活着？那就还有机会……匆忙地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小姑娘，金发现她的身上也有同样的由阵法造成的创伤，只不过比起羽来说轻了太多。“你先坚持一下……”金对着宇野开口，宇野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不用管我，先看前辈吧。”金点了点头，在羽的身旁蹲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皱紧了眉。伤势非常严重，那启动阵法的冰元素并不是普通的冰，所以才会对本应该被克制的火起了克制作用，这样一来侵入羽体内的冰几乎将他的身体撕碎了，并且完全抑制了他身体的自愈能力。金明白，冰作为水的分支，或许整个神殿就唯有现在的水神焕和曾作为水神的自己能够挽救这样的伤势了。
“谢谢你。”朝着女孩儿露出一个微笑，金心里大概明白，是福神的福气，保佑了他的小狐狸啊。
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金闭上眼，身上慢慢浮现淡蓝色的光芒，温和的水元素由伤口进入羽的体内，将暴动的冰安抚下来，然后慢慢引导其离开。整个过程金完全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知道羽现在的身体已经禁受不起任何创伤了，一旦自己失误引起冰元素的反扑，羽必死无疑。一旁的宇野隐隐能感觉到这个过程的凶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希望可以把福气带给羽。当所有残留在羽体内的冰元素在金的手上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时，无论是金还是宇野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合上手掌将它捏碎，金能够感觉到羽的伤口开始有了愈合的趋势，只是非常缓慢。
“小坏蛋，真会给人添麻烦，”金轻轻抚过羽的面颊，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真是不听话的坏孩子，都说了不要在人间使用幻术，肯定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吧？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你一只小狐狸尾巴还要翘到天上去是怎的？”金的话匣子似乎一下子打开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你这小狐狸，以后可得听话啊，无论敌人是谁都不能盲目自信不能托大，在人间不能随便使用幻术，还有，无论能不能长出第九条尾巴，都不要去神殿，不要找江哥他们的麻烦，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金抿了抿嘴唇，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然后，只见他右手化为龙爪，锋利的指甲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刹那间血流如注，“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人是我啊……其实无论是神是妖，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好，”将鲜血淋漓的手腕贴到羽的唇边，金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疯了，“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水神大人……？”宇野感觉金这种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很不对劲，然而金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朝着她温柔地笑了：“小姑娘，替我照顾好他，他的身上有我的气息，冥界执法队的人通过气息认人，你们藏在这里他们发现不了你们，等他们离开后……赶紧逃，有多远逃多远。”“那您呢？”宇野急切的问道，她知道对于羽来说，金比什么都重要，“冥界执法队靠气息认人，但是神殿的不是，”金看到羽身上的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站起身来却因为失血而头晕目眩差点摔回去，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叹了口气，苦笑道，“总要有人……把他们引开吧。”
28.
躲在山洞里，宇野明显感觉到了很多强大的力量靠近了这里，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金？你怎么在这里？妖狐呢？”
“被我放走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妖狐被我放走了。”
“哎呀，真是让人意外呢，你们神殿干得漂亮啊。”
“……金，你作为前任水神，应该知道放走他意味着什么吧？”
“按天条规定，死罪。”
“既然如此，神殿的，你们的内部的问题你们内部解决吧，捉拿妖狐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死罪……怎么会……宇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金就这么死了……羽会疯掉的……宇野想要冲出去，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现在暴露了，那么金所付出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带着前辈离开……！
然而就在她准备在洞口布下防御隐藏踪迹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前辈？”“以我现在的状况是去不了神殿的，我必须尽快恢复力量，”羽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那对黑色的眸子中仿佛燃烧着滔天怒火，“让他们来，正好……需要大量食物。”
“我绝不能，让那些杂碎杀了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