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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虞訸 | 来源:发表于2019-12-26 13:25 被阅读0次

女人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手里拿着绑过腿的头巾,一会在缠在指头上,一会又绕下来,如此反复,有点紧张和不自在。罗大夫替她回答了军他爹的问题,“这是张家的。张大贵的嫂子”。

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抬眼看了一眼军他爹才说,“你哈巴就是墩底下杨家的呀,对着啥?”

这时候军他爹现在有点不自在了,原来今天背着一路狂奔的女人竟是沙老汉要给他撮合的,真是无巧不成书呀!他突然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了,不自觉的用手拽了拽了衣服的前襟,又把拿在手里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嘴里轻轻地发出“哦……”的声音。眼睛却不敢再看这个女人了,前面还用双手紧紧揽着女人的两条腿,现在却连看都不敢了。

女人觉得自己也好点了,就跟罗大夫说药费先记下,那天来给,然后就要回去。出门的时候,又对着军他爹说了麻烦的话,军他爹也站起来含含糊糊地应着。他也没再去地里,这时候也就有些乏了,就想着回家了。

毛梅兰走了,军他爹想着等她走远了再出去,他害怕让别人看见不太好。这罗大夫却早在柜台里面神秘兮兮地笑哩,笑完还跟军他爹开玩笑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热心肠呀”,说着还又笑了两声,“怎么样,重不重。这一哈,这婆娘把就忘不了了”。军他爹也不知该说啥,说啥也是多余的,也就慢慢回家去了。

军奶奶没事在廊下的床板上卧哩。军他爹小名叫个七十一,他妈看他那没精神的样子就感到蹊跷,问:“七十一,咋了。锄子来?茶壶来?”,她一看他空拃白手地来了,就问这些东西哪去了。

“哦,咹……”,他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他妈也就越发地紧张,还问了一遍,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在门槛上坐下来抽起了烟。

军奶奶一看问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转了话题:“炉子上有熬的茶,我给你倒些。你早上馍馍也没拿”,她已经下了床准备去给儿子倒水,嘴里还是絮絮的说着,“剩着几个也是干了,我早上央及军的婶婶明天了给我们搭上两扇子”,家里的馍馍完了,军奶奶和不了面,这已经好几次请军叔叔家的帮忙了。

七十一还在抽烟,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是正在构思着下一个五年计划。

军奶奶倒了一罐子茶给了儿子,嘴里还在说着:“哎,这见见会央及人也不是个事呀!”,说着又是一阵叹息。七十一吹了吹冒着热汽的茶罐子,他着实有点渴了,好久没这么流过汗了,也没这么跑过了。茶有点烫他便放在一边晾,一边又掏烟抽。

“你再把那个少些抽!”军奶奶看了一眼七十一,话有点严厉。七十一没有点,把烟揙在了耳朵上。

“娃呀,我看这老二(指兵)也不小了,也就该是找着说一个(杨树沟给儿子相亲叫‘说媳妇’)的时候了,我们这家里也真是没个女的是不行了。哎!我又是个吃闲饭的”,说着又是一阵呻唤,这几年军奶奶也是身体瓤了许多,一年不如一年的,她经常也是唉声叹气的,也为自己不能给家里帮忙感到内疚和难过。

茶晾得差不多了,军他爹喝了一口,在嘴里滤了几根茶叶杆杆子,在嘴里嚼,嚼了一阵又喝了两三口。取下揙在耳朵上的烟又点了起来。

他也不至一次地想过,要给兵早晚找着说上一门亲事,可是兵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个正形,也就每每打消这个念头。现在看来,是要跟兵好好说说的时候了。

这天夜里,吃过饭后,军他爹也算是想好了要说的话,沏了一罐子茶,准备跟兵说这事。

“兵呀,你也不小了”,兵就坐在炕沿上,奶奶在炕中间坐,香儿在小房里写作业。他爹接着说:“我们家的这情况你也看在眼里,这几年你奶奶也是洗锅抹灶,也是做不动了”,他看了一眼兵,兵说里甩达着灯绳子,“现在我们想着就跟你找着说一个媳妇,你也要担起担子来,这个家以后就全靠你哩”,军奶奶也附和了一句:“兵娃呀,早点娶个媳妇,你奶奶呀就早点哄个重孙子哩。”

兵一直没表态,当听奶奶说这句时,瞅了奶奶一眼。

这事就算是定下了,军他爹那一罐子茶没喝败,话可是早谈完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他照旧去房湾里壅洋芋。这块地也大,要他好几天跑的。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他先瞅了一下毛梅兰们地里有没有人。瞅了半天,不见人。他心想,可能是伤口还没好利索哩,也没再多想,找到了锄子,可是找不见茶壶。哪去了?该不会是……就在他四处找的时候,就一个人影从他们地的上面走来。来人正是毛梅兰,她手里提着的就是七十一的茶壶。

“你昨天把壶落地了,我给你提了水”,说着已是来到了七十一跟前,“昨天把你也乏坏了吧,我看你也一直没再来。”

军他爹怔怔地站着,也忘了接过茶壶来。

毛梅兰把茶壶放到地上,继续说:“罗大夫的那药也灵验得很,今天早上起来就已经好了,没事了”,说着脸上露了一下笑意。

军他爹也不知该说啥,嘴里嘟囔了一下,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毛梅兰也不好意思久站,说完话就到自个地里锄草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各自的地里干着活,可是彼此地心里却在激烈地翻腾着。毛梅兰当然知道军家的情况,沙老汉早就跟她说起过。军他爹呢,自不必说,要不是他木囊,说不定这会就在同一块地里锄草哩。可是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明明近在眼前,可是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太阳一点点升高,温度也有点高了,七十一有点渴,想喝水。他走到茶壶跟前,提起茶壶嘴搭在壶嘴上开始喝了。嗳,这味道怎么有点特别,是有点甜,舌头上有点扎辣辣的感觉。他打开壶盖一看,里面的水是橘黄色的。他又尝了一口,他以前喝过这种水,兵那一次拿回家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就是这种黄水水,他们叫“汽水”。可是这毛梅兰装在壶里的并不是汽水,而是用橙子粉兑的橙子汁。

军他爹不禁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毛梅兰,她正在专心除草,可能也是有点热了,头巾挽起来搭在头顶上。军他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嘴继续搭在壶嘴上又美美地喝了两大口,那甜甜的有点扎舌头的水使他全身毛孔都开合了一下,觉得舒服极了。他并没有抽烟,他觉得解乏气没有比这橙子汁更好得了。他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拿起锄头又接着干了起来。

那天他没有带馍馍,他原本是想干到中午就回去的,可是这一壶水,一壶橙子汁让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乏了。他一直干到毛梅兰回家后,他才收拾东西回去的。

军他爹回到家的时候,军他婶蒸的馍馍也刚出锅。他也是饿了一天了,沏了茶,他妈端来还冒着热气的馍馍。他就坐在堂屋布廊里的板床上喝着、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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