蓇菂
昨天半上午，母亲正躺床上挂吊瓶，灿烂的阳光隔着窗玻璃一览无余，暖暖地照着，一定是个好天气。忽然记起我的小电不知是不是忘记锁了，就嘱咐了母亲几句，便去等电梯。
从六楼坐上电梯时，电梯里已经有两个中年妇人了，大概跟我一样，在陪床的。到了五楼，电梯停下了，门打开，两个护士推进来了一辆病床。床上的被子没有叠，鼓鼓囊囊地铺在整个床上，似乎里边躺着一个人，但看看头脚的部位，又什么都没露出来。
我心里便忐忑了一下，不会是里边蒙着一个走了的人吧？我向旁边靠了靠。身后的两个妇人也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没听清，但听到推床的那个护士说了句：床上没人，只有被子。一下松了口气。
来到楼下，真是个好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徐徐，绿化带旁边的各种树，繁花灿烂，美不胜收。
我将小电又锁了一遍，然后沿着草坪中间的小路溜达了一圈。
这个医院最大的好处是，东边有很大的一片草坪，大约是预留下来以后建病房用的？那些陪床的或者打完针身体还不错的，很多都正在草坪里晒着太阳挖野菜，也有打蓇菂（不知怎么写，就是茅草的嫩芽，跟春笋似的）的。
蓇菂是我们小时候大自然馈赠的零食，已经忘记有几十年没再见过了。我也弯腰在被剪得整整齐齐的干茅草茬中搜寻着，还真有，细溜溜的，有红色的尖顶。我提出了几根，边放嘴里咀嚼，便向病房走去。太干旱，蓇菂不大却已经老了，嘴里都是嚼不烂的纤维，但味道依然很熟悉，充满了回忆。
母亲中午打完针，吃过饭，我俩便又来到楼下的草坪里晒太阳。坐在草坪中间的木椅上，阳光洒满全身。
母亲说起我们村一对老夫妻，老头89了，老太太95，两人身体很好，老头经常骑着自行车去我家找父亲玩。母亲提到老头名字时，我忽然记起，这不是我的一年级老师吗？原来还有呢。
我上一年级时，印象中他大概就有四十多岁了。还记得，自己坐在最后一张桌上，老师边讲课，我边举着杯子将脸整个罩住慢慢喝水，老师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跟前跟我说，不要总喝水，先听课好不好？
刚上一年级时，特别是在村子里，感觉都还没弄清上学是怎么回事，似乎就是换个地方坐着玩。我还清楚记得一年级第一学期考了五十几分，我很高兴，自己居然能得这么多分，那时并不知道五十几分是个什么概念。
这个老师就只教过我一年级，都忘记有这么个老师了，听母亲提到他的名字，才忽然记起。
晒完太阳，边往回走，母亲边打着草坪中的蓇菂，打满一把，就给我放手里。我的任务就是吃，慢慢咀嚼中，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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