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孕育云霞,拉扯出一行行血红,你知否,这是卷帙繁浩的血字家书,添满我风雨飘絮的黎黍之思,要散落到天涯去.
寄亲爱的你:
想问你,是否记得当年霜染林碎,那片片枫叶的红;
是否记得老厝杏花雪饮,那历久弥香的情;
是否记得牙牙学语的我,在某一天突然开口,露出新生的幺牙唤你一声“母亲”。
你是否已泪流满面,满心莲灿化蛱蝶纷飞。
我知道是,你记得正如我记得你带我去看的“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记得溪水流畅,深山宽宏。记得当时晚霞灿然微笑,枫叶款款动人。满山遍野绯红而温暖,你拈着一片红叶让我记住“一片枫叶一份情”,我想这叶每一条脉络或许都曾流淌过赤子殷热的汁液,不然怎会红的动人心魄。这是记忆中比尘土还轻的往事,是我一辈子也不敢忘的事。
我记得老厝后院,花粉颗粒纷飞;记得破落斑驳的陈年旧木,机嘎机嘎地响;记得我最爱的雨花茶,你钟情的碧螺春。在这样我铭记并深爱的场景里,你白色的裙沾着碎花瓣,袖口染上了带着幽草香的露珠。我痴望你,正如世人望着他们的圣母 ,你挽起长发低头垂眸教我念诗,念容若的“吹花嚼蕊弄冰玄”,念东坡的“烟雨暗千家”,“诗酒趁年华”,念“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桌案上茶香弥漫,井栏树冠,一木一础,都安静的在那里守望记忆。 春秋嬗,日月替,岁月的疲惫中,这唯一不变的零星记忆,将是我最好的安慰。
我想说我还记得,当我无数次的守候着夜,我便无数次的记起。在深邃的夜里,你如何一针一线的为我织就防寒的大衣,如何在幽暗的灯下,为我烹煮可口的菜肴,如何在阴冷的雨夜抱着伞跑去接我,如何挽着我的手,走在家乡的海浪边,月光汩汩洒落一地硫碎,那海泛着光漪无声无息,它简直像你,默默的包含了我言语机锋处,蛮横的千军万马,及我经世游走时,衣角抖落的尘埃。于是,我开始沉默,开始思考你的那片海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刻,是如何派生出我这卑微的水潦,又如何慷慨将你那么多的血液注入到素未相见的我的身上,时光将单薄的身躯一分为二,一半是原来的你,一半是新生的我,那么岁月的路上,你如何倾尽所有将我养大,倘若我月迷了津渡,你如何找到渐行渐远的我。还有我,我该如何乖巧,才能不让你守着暗橘色的灯火哭泣,要如何夹紧指缝捧住你的流水青春。
然而当时光悠悠划过秋瑟的天空,当梦中老屋桩础的漆色开始剥落,当你日复一日的忙碌时,只剩我独自登上露天的阁楼,独自听玻璃窗吱吱的响,老杉树轻轻地摇。但我依旧想告诉你,我记得:
七年前,你为高新辞去了原本平淡安稳的工作,要去拼博奋斗,踏那一番雨浪。
五年前,你考了驾照,换了新车,日日拖动疲惫的身躯奔波于繁密的人海,烦闷枯燥的职场。
三年前,你因工作的忧苦,喝的大醉,借那浓烈的涩酿来解你那丁香结怨的心房。
两年前,你剪短了你引以为傲的长发,为在苍茫的时间洪流中,抢来渺渺零星的水光。
今天,我惊讶的发现,怎么那么爱美的你,衣橱里,只剩下一件件灰尘死板的职业西装;怎么那么爱笑的你紧蹙的眉间有道深深的凹纹;怎么那么浓的染色发剂染不去你鬓角时而隐现的沧桑。怎么秋风吹几度春依旧,望人经几秋却白头。
“生活的水潦正接受岁月的燃烧 ”原来时光已谶证了我儿时已有的惆怅,我十几年所积蓄的胆大狂妄,豪情万丈,即便扼的住生命的咽喉,也唯一挽不住你日进一日的苍老。那么我要说“我爱你”,在这些短暂的年华里,允许我以寒鸦的音色,向着梦中的你,静静吟唱着我的深爱...... 夕阳会吐出最后一缕云霞,将为这信落款,载满我的爱飞去天涯,你千万记得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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