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

你好，旧时光

吹去那层厚厚的灰尘，翻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十年了！是呀，都已经十年了。回忆定格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十年前初次见面，我十二岁，大弟弟两岁，小弟弟才两个月，那时候的婶婶很漂亮，和妈妈一样漂亮。

那时候婶婶和叔叔住在婶婶娘家，婶婶住在西屋，大弟弟和姥姥姥爷住在中屋。那时候姥姥特别宠弟弟，刚开始并不理解姥姥为什么这么做，后来才知道姥姥心里一直觉得对婶婶有愧，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并不怪姥姥，谁也不能改变上天的安排。

十年后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大学毕业了，老姐已为人妻，大弟弟十三岁，小弟弟十一岁，婶婶还是那么平易近人那么漂亮。叔叔却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和老姐在车站等叔叔来接我们的时候还讨论着，叔叔当年是如何的高大帅气迷倒万千。真到叔叔来到面前的时候，我却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又矮又黑的小老头就是老爸一提起就骂的叔叔，直到他和我说话时操着一口新县话，我才确定他就是我们等待的叔叔。一路上，我心里既兴奋又难过，但是依旧微笑地回应着叔叔的微笑，我猜老姐和我的心里感受一样复杂吧！没有太多的话，毕竟对我而言已经十年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了，而对老姐而言应该有十五六年没见过了，甚至更久。

一路的变化，即使有着近似照相记忆的我也完全回忆不起来我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直到走到姥姥的家门（婶婶的娘家），十年前的回忆才慢慢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门前的那个石凳还在，只是石桌已经不见了，侧边的牛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叔叔婶婶一家四口居住的地方，场地不足十平米，但是却是一尘不染。心里酸酸的，眼泪在我微笑的伪装下憋了回去，我无法想象叔叔和婶婶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更无法想象坐在轮椅上的婶婶是如何把家里收拾的如此干净整洁的。婶婶还如当年的那般笑容迎接我和老姐的到来，而弟弟们刚开始还和我们打了声招呼，但不一会儿就都溜出去玩了，也许是看到生疏的面孔不习惯。我们一起围在那个小屋里说了很多很多话，可一句我也没有记得，我只是记得婶婶那平易近人的微笑，其实我知道我们说的很多方言婶婶是听不懂的，但婶婶依旧是静静地听着我们的交谈。

总是短暂的相聚长久的别离，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叔叔和婶婶一味地挽留我和老姐，其实我们不说他们也知道我们终究是要离开的。走前我搂着小弟弟的头说“你小的时候，姐姐还抱过你呢！你记得吗？”弟弟害羞地摇摇头。我当然知道他不记得，我只是想拉近我们的距离，想告诉他我是他的姐姐，可是弟弟对我们还是有着陌生人的生疏，是呀，毕竟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姐姐。提出带弟弟们回家过寒假的想法后，弟弟们似乎都不是太愿意，小弟弟还告诉我们大弟弟因为听不懂我们说话才出去找小伙伴玩的，听完后心里五谷陈杂，我也明白这十几年的空缺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弥补的。我和老姐收拾了一下心情就踏上了返途。

前脚刚踏进屋门，老爸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聚聚喝一杯。”我认真地对老爸说道，我知道老爸滴酒不沾，我也知道老爸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就是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东西，见他干嘛！”电话那头老爸气愤地吼道。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反问道“那你还让我和老姐去看他们干嘛？”

“我那是看在两个孩子和你婶婶的份上。”老爸无力的争辩着。

心里觉得老爸真逗，要是没有叔叔他哪里会认识婶婶呢？又何来的两个孩子呢？当然我没有反驳他，我知道老爸需要发泄一下。

“他们过得怎么样？”老爸顿了顿。

“不是太好，他们现在住在弟弟姥姥家的侧边。”我回答的很慢。

“当年谁让他自己巧精去那里的，过得不好！他活该他。”老爸又火起来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前几天还打电话让我和老姐去看看叔叔和婶婶，多买点补品，偷偷给他们塞点钱，现在一提就开始骂起来了，突然就明白了老姐说的那句“爱之深恨之切”。

“各有各的难处吧！”我轻轻的回复。

老爸长叹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他老没老啊？”老爸又接着问。

“老了，又矮又黑，比我还矮，我都不认识了。”我不想瞒老爸。

“怎么可能？当年他比我还高啊！能有我老吗？”老爸似乎不敢信我的回答。

“一大家子里里外外都要他操心，能不老吗？”我知道老爸是不愿意接受事实。

老爸又叹了一口气，“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叔叔说有时间就回来。”我重复着叔叔给我的答复。

“他不是不回来嘛，多少次让他回他不回，以后还回来干嘛！他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老爸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我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听着。我心里一直都明白老爸心里有多想念他的弟弟，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期盼着他的弟弟回家，可是就是这个老实巴交的地地道道的农民用了最不会表达爱的方式表达了这十几年来心里的那份思念。

过了许久，老爸突然语气缓和地说“什么时候把你婶婶接回家住一段时间，家里也有地方住，我和你妈在家也好照顾。”

我就知道老爸就是放不下，即使再怎么恨弟弟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可是心里一直还是百般挂念着他。直到挂电话的时候，老爸一直在叹息，我的心也在叹息。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啊，十年可以改变多少事？十年可以带走多少人？十年可以让皱纹奔跑多少圈？十年可以让牙齿磨掉多少颗？你还有几个十年？

老爸我一直说你们好好聚聚吧，因为大家都知道人生见一面少一面，亲情面前没有所谓的面子问题。叔叔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想回家就回家吧，没有谁会嫌弃你，也没有谁会在乎你有没有钱，毕竟家才是最温暖的港湾。

老爸今年五十九，叔叔今年四十九，老爸做了几次手术，面黄肌瘦，头发全白，你们还有几个十年等着彼此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