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小九,是大衍皇帝的第九女,最受宠爱的“心尖公主”.
我的母妃本该拿了一手大女主的画本子,出身教坊司,以贱流之身,却能数十年来在父皇的后宫之中,荣宠不衰。
然而我身为她的独女,却本该在灿烂季节死于非命,随后没几年,母妃也因怀上了一个男孩,胎大难生,一命呜呼去了黄泉报道。
这一切的悲剧都源于母妃的任性,仗着受尽父皇宠爱,不但不知感恩,却还整天想着作天作地, 僭越中宫,才把仇恨值拉满,导致身死命丧。
但重活一世,我虽年龄小,却也格外通透。
即使父皇再不喜皇后,打算拉她下台,可大衍皇后,又岂能是个从教坊司出跳舞出身的贱民?
我记得前生,我刚满十六岁便十分倾心于渤海侯家的小世子。
世子爷本是七公主的未婚夫婿,年纪轻轻,不但生了龙凤之姿,而且还是状元之才,这在宗亲权贵之中可是很少见的。
渤海侯早年战死,留下夫人和独子,还有满门的荣耀.
若是谁有幸嫁进门去,还不比联姻蛮人,身不由己,好上千万倍。
只可惜好花择主,皇后目光如炬,早早便为自己的七公主订下了此人。
只是后来母妃寿诞,我阴差阳错只远远瞟了一眼,便是腊月的萝卜,冻(动)了心啦!
母妃一向不曾把中宫放在眼中,又极为宠爱我,得知之后,跑到父皇面前撒娇撒嗔,三下五除二便把七公主送去了草原和亲.
只可惜未等我嫁入侯府,便在出宫玩耍的路上遭了神秘人劫持,三日后,便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吊死在了一郊外的一棵歪脖柳上。
母妃悲痛欲绝,因为涉及皇室声誉,对外也只能言称我暴毙,低调处理丧仪.
待我化魂为鬼,随着心之所向,来到渤海侯府之时,却发现,那个眉眼清俊的公子,眼中似乎也不见几分悲伤。
原来于他而言,不论我还是七姐,来做他的娘子,都是差别不大的,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仿佛此时我也是释怀了,终是种善因,得善果。
我使了手段逼迫七公主,现如今身死魂灭,也活该报应!
原本我只想游魂似的飘荡在人间,能有机会守候父皇母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一党后来还会对母妃下手……
皇后仗着父皇勤政,并无精力纠查后宫之事,便暗中买通母妃宫中侍女,借母妃后来又有身孕的机会,补品流水一样的送,导致母妃胎大难产。
在母妃生产之日,皇后又亲自潜入产房,活活掏出婴孩。
当着奄奄一息的母妃,皇后亲手掐死了我的同胞皇弟。
“我的贵妃娘娘!即使陛下再宠爱你又有何妨,本宫仍是这大衍的女主人……而你与你的儿女,也只不过是黄泉九幽的死鬼!"
皇后癫狂,在产房之外,一道惊雷的照耀之下,形如鬼魅.
“本宫的小七儿,你看见了吗?母后为你报仇了……"
皇后说罢,便像扔垃圾一样,把我的皇弟摔在了脚下,扬长而必去。
母妃惨死,皇弟小小的身子,也早成了一摊烂泥!
"不……"
我惊惧之下,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却没想竟抓住了一只纤细的胳臂。
"嘶……九公主,奴婢疼!"
我望着窗外惊雷滚滚,"本殿这是在哪里?"
俏枝恭敬回道:"揽月殿!"
我听了顿时泪流满面,我白小九真的又回来了!
第二天一清早,重活一世,我却并未选择先去见我那美貌又愚蠢的娘亲,而是先选择去了皇后的宫中请安。
皇后出身世家,前世她忌讳父皇宠爱母妃,却又总喜欢装得慈爱大度,似观音下凡一般.
可皇后实则是为了让众人觉得母妃 跋扈, 僭越中宫。
此生母妃有我,便不同了,一定可以平安诞下皇子。
皇子生母,可是不能在声誉之上,落下瑕疵的!
"九公主给母后娘娘请安……"
我带着侍女,故意停在外门便拜。
早晨除了母妃,前来请安的妃嫔也极多,我特地选了个阳面,一头就跪了下去,颤巍巍,可怜楚楚.
我母妃只是父皇的妃妾,我这个庶出,便要有庶出的样子。
大约跪了一刻,皇后屋里才走出个横眉立眼的嬷嬷,一开口便是训斥。
"九公主,不是老奴多嘴,这请安便要有请安的样子,您好歹也是个主子,现如今跪在外头成何体统?可见贵妃娘娘平时懈怠,也是没功夫教养子女的!"
"是!"
我眼泪带眼圈,常嬷嬷是宫中老人,听说早些年父皇还吃过她老人家几个月的奶水,本来也是个懂规矩的忠仆,也只是这几年见不得父皇宠妾灭妻,这才跟我们母女心生怨怼。
由嗔生怨,怨生恨,这才偏了心……
“多谢嬷嬷教诲!"
十五六的天真少女,欲哭不哭,垂着头,发髻都耷拉着,双肩一怂一怂,仿佛受尽了委屈。
而众人不知的却是我正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你个老刁奴,朕要不是今日偶遇,竟不知,你们竟是平日里,在私底下是这么刁难朕的宝贝的!”
父皇刚好与母妃相携而来,踏着刺目的光晕,好似一对璧人。
父皇年轻时便习武,所以出脚极重,一下踏在常嬷嬷心窝,便逼出她一口老血。
我赶紧跪地,忙爬几步,看父皇踢完了,又抱住其大腿。
“父皇息怒,常嬷嬷可是皇后宫中老人,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您今日打了常嬷嬷,那岂不就是打了母后的脸!"
母妃见我哭了,以为吃了暗亏,一对金丝步摇,前后晃荡,不依不饶地扯起了我。
"乖九儿,她就不配你叫一声母后!"
父皇虽对皇后无感,却也得顾着脸面,又舍不得训斥母妃.便只能嗔怪的看了我一眼。
“你也是,平日都好好的待在自己宫中,为何今日偏来闯这龙潭虎穴。”
我佯装抽噎;"父皇对母妃儿臣恩重,母后也宽仁,平日里免了母妃和儿臣的请安之礼……可现如今儿臣也已经及笄,总该懂事些,寻思着礼不可废……可现如今却没想到却无意搅了母后宫中安宁!"
父皇一听,龙目一竖。
"安宁?她的老刁奴欺负了朕的小九儿,还想要安宁!"
最后父皇为了安抚我,还是让我破格乘了他的撵轿回宫。
而那天之后,我听说皇后被罚抄佛经百遍,常嬷麻回屋没多久就惊惧交加,便见了阎王爷。
"母妃,皇后现如今虽受罚禁足,可今年的春宴却还得办得,不如你就向父皇请了这差使?"
我信手揪着一朵牡丹,艳红艳红的。
前世我便是在这春宴上一见倾心了渤海世子,今生也总得有不了结,不是!
母妃懒懒的,旁扯衣襟,淡施粉黛.
不过好在她生得美,即使整天邋邋遢遢,也有种別样美感。
"本宫不去,也不喜欢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平白无故弄那些个不相干的劳什子熙熙攘攘,又吃又喝的糟蹋地方!''
我撒着娇:"母妃生辰,皇后又刚好禁足,咱们也总得让人咱咱瞧瞧,咱们长春宫的气派不是!"
有的时候,我也真怀疑,母妃的花容月貌大约也是脑子换的.
没几日,果然这春宴让母妃办的便是穷奢极欲,硬是照往年皇后宴会的开支多三四倍,就差把 “僭越”两字刻脑门上了。
父星虽有不悦,却还是顾着母妃脸面,广邀三品以上官员与家眷,为母妃庆生。
宴会上,父皇母妃并座,我十分乖巧的站在父皇身后捶肩。
"父皇可知,今日母妃之苦心?"
"哦!"
我讨好似的扬起嘴角的两个梨涡,"现如今母后虽然犯了错,幽居禁足,可宫中到了年岁的兄弟姊妹们却还是要相看的……"
陪座的母妃,一脸蒙圈,很显然,她也不知自己之伟大。
"那朕的九儿呢?你母妃如此声势,莫不是也动了心思!"
我娇笑着害羞;"女儿臣不嫁,这一辈子只留在宫中,孝顺父皇母妃!"
这大约是所有父母都渴望听到的标准答案了吧!果真逗得父皇哈哈大笑。
"果真还是朕的小九儿孝顺……其实这倒也不必,只要小九儿成家在京都,就可以日日入宫探望了……本来朕是打算相中渤海侯府的那个小子的,只可惜……”
"谁?"
我母妃一听父皇有了中意的女婿,立马便来了精神,一双狭长的凤眼,硬是瞪成了水杏。
想起那薄情种,我立即便反驳。
"父皇浑说,那可是七姐姐的未来夫婿!"
我们这里话音未落,便有大内总管多公公,贴在父皇身侧,耳语了一阵。
父皇立即大怒,拍案而起。
我心中一喜,成了……
我明面上安排春宴,为母妃庆贺寿辰,可暗地里早就令人蛊惑七公主偷看男宾,相看渤海世子.
七公主一见世子爷英俊,必定把持不住自己.
而那渤海世子上辈子我就琢磨明白了,他之所以酷爱与皇室公主联姻,也只不过想借势飞天,又怎么会在乎自己妻子是“行七”还是“行九”呢?
更是不会拒绝一个中宫嫡女的示爱……
而且在二人密会的屋子内,我这个亲妹怕气氛不到位,又给二人燃了上等的合欢香,等内侍巡查,二人天雷勾地火,自是满床惊喜!
我大衍祖先本是域外胡人,并未受过中原圣人教化,等得了江山之后,也最看中礼教之事,生怕落人话柄,坏了体统。
现如今皇后禁足,七公主却与外男生米煮成了熟饭,父皇自然震怒。
成人之美是不可能了,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渤海世子削爵圈禁,把七公主剪了头发,送去皇家寺庙修行。
一个月之后,待皇后重见天日,丈二和尚还没摸清头脑,可那皇家幸庙之中却又传来七公主有孕的消息。
皇后教女不善,一贬再贬,不到半个月,就被宫人送去长街边上数月亮了……
后宫前朝,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大多直指父皇昏庸,宠妾灭妻,我母妃祸国!
而此时传言中的祸国妖妃,却正趴在自己宫中的葡萄架下,一副垂涎三尺的傻样子。
元宝姑姑一脸的无奈,"主子,奴婢昨个不是说了,那葡萄才坐果,总要再等上两三个月……您听话,先来喝点粥,暖暖肚子!"
母妃闻言,满眼失望,一脸的不奈烦。
“粥……粥……粥……你这刁奴天天逼着本宫喝那清汤寡水的糊涂粥,莫非你还嫌本宫不够笨吗?”
我刚一进门,便见母妃挺大个人,赤着双足,正与元宝姑姑对峙。
姑姑一脸无奈:“公主您看,主子从昨个晌午便再没正经用膳了,是得喝粥暖胃的,可不许进些刚猛的吃食!"
"没胃口?”
我盯着母妃仍旧纤细的腰肢若有所思。
"她莫不是又有啦?"
当晚间我从母妃宫中告退之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比我父皇还要高兴几分。
这辈子,我这“便宜弟弟”要早来几分,那留不得的就不光是皇后了,还有在外领兵的陈王。
皇后一生之中育有两子一女,可怜六皇子从小便有喘症,九岁时,一个没留神便去见了祖宗。
可陈王不同,不但占嫡,占长,而且长年领兵在外,还是个可造的人才。
但凡是人,就得皆有软肋,我等他妹亡母危,我就不信这人还能无动于衷!
在母妃4个月时,经大医诊断,腹内是个男胎。
父皇为了分散臣朝非议,以免对胎儿不利,便放出了皇后行走。
可也活该她点背,我怕七公主胎儿月份大,寺庙里头无人照料,便派了个太医给她,于是她便难产了……
听说是孕期心思郁结引致大出血,母子俱亡!
皇后不愤,大闹我母妃的长春宫,推倒母妃,企图谋害皇嗣.
父皇大怒,要废后,幸而平日时母妃身体健康,才躲过一劫。
而我则出乎所有人意料,一身缟素,为皇后求情。
"小九儿,你!"
我乃皇女殿下,身份尊贵,除非生母、太后,皇上,皇后殡天,否则这便是诅咒君王的大罪了。
"父皇恕罪,儿臣亲姐殡天,父皇又不许丧仪……可儿臣心中有愧,未能及时照拂……却也不能让她走的悄无声息!"
“唉!"
父皇长叹一声,手足之情,在皇室还真是难能可贵.
"父皇,母后是国母,怎可轻言废弃!"
"可她伤了你母妃!朕不废她,又岂对得起你的母妃!"
我垂泪低首:"皇里后是正妻,我母妃是妾室,亦是奴仆,寻常人家王母打骂,发卖妾室,也是常有的……更何况母妃这些年也受了您不少的宠爱和恩典,又岂能心生怨怼!"
父皇轻揉的抚摸我额前碎发;“只可怜你们母女了……"
皇后母族是簪缨出身,我早知动不得,也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更何况陈王还在外领军!"
我悄悄补刀,软糯糯地咬了咬腮帮子。
"不怕他,这个逆子还敢造反不成!"
陈王敢不敢造反我并不知晓,不过我倒是敢打包票,此人定是个忠义双全的好男儿。
皇后被困,我只略施小计,放走了她的贴身女官出京报讯,不到两个月,陈王便带着属下亲兵,无诏归来。
领兵皇子若无君王召令回京,那可就是杀头的死罪,更何况陈王的五千兵马,还囤兵京郊.
众位大臣一下便都慌了神。
大臣甲:"圣上理应早做准备,不得不防呀!"
大臣乙:"叛军现在已经囤兵霸下,咱们光防守有什么用?皇后教子无方,陈王目无君父,圣上理应把国舅一党连根拔起,以除后患才对!"
大臣丙,丁,戊:“臣附议……"
这倒也不是我有力量串联朝臣,只是大家同为京官,身家祖业全在这里,赌不起!
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祖辈积累的财富和家业冒险,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陈王成功上位,他们得到的,也不会比现在多很多啦!
于是当陈王风尘仆仆,收拾戎装,打算进宫面圣之际,等待他的却是城门紧闭,战车擂列,还有高楼之上,他那被缚的母后娘娘。
我想父皇的本意只是想威吓对方一阵,却不想皇后刚一开口,便是深明大义。
"我儿无需顾忌,定是要为母后与妹妹报仇的!"
陈王之死,绝不是我精于算计,或者父皇昏庸,纯纯是受皇后拖累.
边军叛乱,但凡将官之上,皆遭受清洗,数千军士魂归离恨天,却并非光明正大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于君王猜忌……
十个月后,当我母妃平安生下十二皇子时,皇后早已疯癫。
我不要她死,偏要她日日瞧着自己母族凋落,我母妃与父皇瑟瑟和鸣,瞧着我幼弟有朝一日也成长为一个英武男子,登上那至尊之位.
后来我母妃也是有觊觎中宫国母的位置的,不过几次三番,全被我拦下了。
母妃出身单薄,又头脑单纯,凭借美貌,做宠妃绰绰有余,若再奢望其他的,德不配位,必有天罚!
又过了几年,在众人皆好奇我这个“炙手可热”的公主花落谁家之时。
跌破眼镜,我却只寻了个举子出身的五品员外郎。
父皇母后宠爱我,无奈也只好多给我加了几副嫁妆.
新婚之夜,夫君用秤杆挑开我的盖头。
"公主,直至此刻,在下也还是感觉如梦如幻!”
我抿嘴一笑:“本殿大约是倾慕郎君文才吧!”
在前世我死后,即使身份再尊贵,权势再大,却并未再收到一份香烛祭文,无人惦念。
倒是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外省小吏,路过公主坟,写了一篇祭文,烧在了我坟头.
"夫人之德,钟郝流芳。夫人之誉,彤管休扬。早为人妇,相夫有光。及为人母,教子有方。待人以慈,内外皆康。持家以俭,巨细咸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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