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很小，有什么事一般大家都会知道的，我尽管是个小孩子，但是也经常听大人们闲聊。大人们只把闲聊当闲聊，聊过就忘记了，但是我却记下来了，经年不忘，好奇地还想看看当年聊到的人二十多年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小镇上有个念经的女人，我一直难以忘记，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必须写一写她，她在我心中已经储存太久。
我几乎没见过这个女人的面孔，因为她的出名就是因为她从来不出门，除非去看病，除非要搬家，而即使这个时候，我也是不可能见到她的，因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去看病，什么时候从旧房子来到新房子呢？何况仅有的这几次出行，也该是车接车送的吧，哪有我这个小破孩目睹真容的机会呢？
我只是听说这个女人是美丽的，白皙的，清瘦的，学习也是好的，因此成为官太太。女人的丈夫高大英俊，很爱女人，女人的脾气应该也是好的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干活。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就生病了，心脏的病，连班也不能上了，整个人就隔绝起来了。我不知道女人的婚姻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否幸福，又为什么会生病呢？外人都一无所知，只知道女人的丈夫很能干，在八十年代就给女人换了心脏，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去上海，做手术，人们传闻说换了小猪的心脏，不能生气，不能上班和干活，整天休假......这在我们普通人眼里件件都做不到的事情，而女人的男人都做到了！
男人的确是能干的，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很爱这个女人的吧，即使女人娇弱如此，什么都不能干，还有如此严重的病，男人还是坚守这个女人，供养她，让她舒心生活。我们极少地听到这个男人哪里不好的传闻，除了他跟镇子上的一个女同学相好，而这个女同学也是女人的同学，也是好友，跟女人一样的白皙和美丽，只是身体丰腴而健康，说话清脆响亮。本来女人跟女同学相处就很融洽的，后来的婚姻男人也是在两个女人中抉择了一番，最终选择了女人。但是婚后时间不长，三五年，女人就生病了，治病、养病和不能干活，男人不诉苦，但是真的就没有苦吗？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需要女人的安抚和肉体慰藉的吧！还要面对生活的芜杂，男人急需补充力量，他跟女同学相好了，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并不见怪。女人的心脏病是气不得的，深居不出，仿佛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女人开始吃斋念佛，天天念经打坐，我们在女人的窗外总是听到佛音袅袅。
后来男人和女人又收养了一个女孩，这可能是男人的良苦用心，想有个女儿陪伴女人，或者是女人的主意，想要个小棉袄疼自己。男人有女同学的陪伴，也才能熬过女人念经的清苦日子吧！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年。十多年后女人又去上海看过一次病，之后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了楼房住。男人对房子的装修特别上心，专门给女人一个念佛的经房，女人也更加虔诚。当男人的儿子长大谈婚论嫁，男人就跟女同学分开了，似乎开始了中年清心寡欲的日子。
人们每次路过女人的经房，就听到佛教的音乐传来，在耳边萦绕，袅袅不散，似乎能飘荡很远；也偶尔听到女人说男人的名字，满是平常，不带悲喜，好像男人是她的兄弟；而女人的面，我还是未得见。又过几年，养女出嫁了，女人也告别尘世，真正圆寂了。女人生命的这一轮回虽然不是白纸，但这纸上并没有多少勾划，也没有深深的浓墨，一切都是淡淡的，轻轻的，慢慢的......就像那佛的音乐，迷蒙、重复、悠远。
男人老了，但他又找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为妻，他受不了了孤独，他似乎还有精力，他渴望人与人的接触，肌肤和灵魂都需要。男人永远不会念经，他讨厌那萦绕的、迷蒙的佛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