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打天涯而来,恰好经过一间叫茶缘过客的茶馆,请你记得,那里有一盏茶,属于你。
——白落梅
木门吱呀吱呀响了,不知又是哪个带着一身故事而来的的有缘人。
阿桑是茶缘过客的老板,他的桑,不是沧桑的桑,而是桑叶的桑。他似初春的桑叶,精神抖擞,朝气勃勃,可在他明朗的眸子里,分明有着一丝隐忍的忧伤。在他手里,茶叶像深夜跳舞的精灵,泡在甘冽的井水里,连茶杯,都沾染了不寻常的清香。阿桑一如既往地温具,择茶,泡茶,静待那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终于,那扇木门被轻轻推开,可令阿桑惊讶的是,进来的,竟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但在她的脸上,阿桑并未看到作为一个小孩子那最天真的快乐。
“爷爷去世了。”
这是小女孩开口的第一句话。
同样地,阿桑为小女孩准备了一杯茶,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故事。
“从出生起,我就和爷爷一起生活,挖竹笋,打板栗,摘茶叶,在我记忆里的所有有趣的事都是和爷爷一起。记得那个时候......”小女孩的故事还在继续着,可阿桑的思绪却飘向老远老远.....
“阿桑,喝新茶咯!”
这是阿桑记忆里最幸福的一句话。
曾几何时,阿桑也有一个相依为命的阿公,阿公豪迈爽朗,为人正直,有着不同于其他煮茶人的硬气。头上戴着白色方巾,脸上的褶子随着大笑声一动一动,即使背着茶篓子也依然健步如飞,这是阿公最典型的特征。每年初春,阿公都会领着阿桑上山采第一批新茶,其实在阿桑还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时,阿公就带着他采茶了。
“采茶讲究一芯两叶,选择茶叶的时候,最好采摘三片在一起的茶,中间是它的嫩芽,旁边两片则是它的叶子,这样的茶叶则可被称为品质上佳的茶叶。”阿公一边采着茶叶,一边对着阿桑侃侃而谈,当然,这些话那个时候的阿桑当然不懂,他只是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阿公,挑选着在他眼里并无区别的茶叶。
采茶过后便是制茶了。阿公虽然豪迈爽朗,但在制茶上,比谁都心细细腻,制茶需要萎凋、炒青、揉捻、团揉、渥堆、干燥、紧压,如此繁琐的工序,在阿公那里却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对煮茶人来说,制茶只是关键的一环,还有更为困难的一环,即泡茶。
阿公娴熟的操作着各种茶具,首先是温杯,将茶杯、茶壶洗净,用开水稍微烫过,再慢慢沥干,这样就算是温杯了。然后置茶,阿公仔细的拿起一撮茶叶,放入茶壶中,神情肃穆,像西方礼拜的圣徒。接着用85摄氏度的水冲泡,水温不高不低,而水量不多不少,八分满最佳。这样精准的量度,在阿桑的心里就像月光洒落在树叶上的,那刚刚好的幸福。静静等待一段时间,当茶至棕黄,便可将茶顺着茶壁倒入品茗杯中,此时,这杯来之不易的春茶就泡好了。
“阿桑,喝新茶咯!”阿公扯着嘹亮的嗓子喊道。而阿桑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拿起茶杯就咕咚咕咚地喝。毫不意外,阿桑烫了舌头。阿公却也只好一脸无奈的说:“喝慢点,喝慢点。”
阿桑吐了吐舌头,嘻嘻的笑。
回忆戛然而止,小女孩也结束了她的故事。
“童童,跟爸妈回家了。”
应该是来接小女孩的父母吧,阿桑心想。
的确如此,小女孩的爸妈领着她去了他们的城市,阿桑目送着他们远去,一抬眸,发现今年的春茶已经绿满山野。
是呀,立春到了。
可阿桑却再也听不到那句嘹亮有力的“阿桑,喝新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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