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活着的人的喧闹

楼下有户人家办丧事，吹吹打打一整天了。

我自小生活在村子里，很多城市的人可能不太知道，村子里的葬礼其实非常“热闹”。通常情况下，人去世了，主人家会奔走相告，一两天的时间里，本村，外村，还有逝者的亲戚们都会收到消息。形形色色的人一时间涌向逝者家里前来吊唁。农村的葬礼和城市里很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在于“热闹”。

逝者（此处指逝去的老人，我只经历过老人的葬礼）通常会被放进一个可以制冷的玻璃棺材（我们这里叫冰棺）里，棺材放在前门显眼的位置。前来吊唁的人们，挨个对着棺材磕头作揖。男人们和女人们的礼节有一个不同之处，女人们来了之后要跪在逝者面前，痛“哭”流涕，捶胸顿足，昏天暗地，观者动容，一直“哭”到旁人将她扶起。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葬礼上要会哭，这才显得有孝心。老人家们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哭”了。

冰棺里放了几天之后，就要下地埋葬了。这时候的礼节程序可谓复杂，家里的男人们要三跪九叩，每逢有人送来花圈，磕头行礼，逝者家里的男人们都要又叩又拜，这叫“迎客”。一天下来，男人们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埋葬的时候，逝者的亲人们绕着还未填土的坟墓，抓一把黄土撒下，希望逝者入土为安。埋葬完成之后，回去的路上，逝者家里的女人们要走一路哭一路，走走停停跪跪。

整个葬礼过程中，葬乐是个无法忽略的事儿。看多了国外的电影，葬礼通常都是在教堂举行，牧师致辞，友人吊唁。我也一直以为葬礼上就应该安安静静，不要有过多的喧闹。可村子里的葬礼上，葬乐是绝对的主角。以前的人家常常请唢呐师傅，后来唢呐不流行了，越来越多的人请“洋鼓洋号”。就拿我家楼下的葬礼来说，鼓号的声音一整天都没有停过，声音之大可传播几里地，声音渗透力之强，可震晕我家卫生间常住居民蟑螂小强们。而且吧，各种各样的音乐歌曲都有，一会儿是小鸡小鸡，一会儿是中国范儿，一会儿又是二人转，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人去世了，要搞得这么热闹，不是应该安安静静的吗。母亲告诉我，热闹是为了不让老人走的冷清，是活着的人对逝去老者最后的陪伴了。喧闹过后，就是彻底的安静了。除了至亲至爱的人，几乎不会有人惦记逝者了。

村里的葬礼，是活着的人的喧闹。是悲伤的分散，也或许是悲伤的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