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这天上午,天空突然暗下来,就像盖上了一块黑幕一样,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上班后,我们布建的耳目来报告,省督捕对象徐某已经从河南返回盐城。有可能住在其岳父家。徐某妻子的老家住在盐城郊区。几年之前,徐某因盗窃违禁药品价值巨大,畏罪潜逃,被省列为督捕对象。
为了抓获徐某,派出所和刑警中队先后布建多名治安耳目,及时掌握徐的动态。同时,做好犯罪嫌疑人父亲的工作,规劝其子投案自首,其父积极与我们配合。
几年前,治安耳目从徐父口中得知,徐某的母亲改嫁至河南某县农村,徐有可能藏匿在那里。我们立即组织精干力量奔赴河南追捕。
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我们摸到了徐某的潜藏地点,据当地村干部介绍,徐在附近做生意,早上早早出门,贪黑回来。并经常在家练打沙袋、拳击,偶尔还跑到少林寺去拜师练功,一练就是几个月。
他为什么要练功,目的是什么?追捕小组分析认为,徐某有可能在我们追捕他时会采取铤而走险的办法。我们在制定追捕方案的过程中又多了一份警惕。
那天深夜,我们和河南公安机关十多名民警前往徐住处抓捕。隐隐约约当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高深的围墙。
当地民警敲了好长时间的门无人应,便立即采取措施:一是破门而入,二是翻围墙进院。当我们进入院内后,只听见西南方向“咣当”一声,好像围墙倒塌的声音。我们追过去一看,原来那儿是个厕所,厕所的墙被人推到了。我们分析,估计是徐某听到响声从这里破墙而逃。经盘问其母,果然如此……
从此,徐某销声匿迹,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我们对徐某的追捕一刻也没有停留。
这次徐某从河南返回盐城,是不是在河南待不下去了,还是回来探听风声?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随即找其父,其父证实徐某是用盐城的座机号打回来的。在我们的攻势下,其父同意配合我们去盐城抓捕。
当天晚上,市局领导又来河失督导抓捕工作的落实,要求务必完成任务。
我们做好了思想准备,拿出了缜密的抓捕方案,并携带手枪一支、手铐一把,在暴风雨来临前,带着市局领导的嘱咐和同事们的期盼匆匆奔赴盐城。
离开泰兴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接着就狂风暴雨,伸手不见五指,寸步难行,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汽车行驶了五个多小时。到盐城市区时,已是次日上午。
下了一夜暴雨,到盐城时,雨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我们到了一个公交站台下车问路时,一幕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了:这时有一辆公交车停靠站台,从车上下来一个没有穿上衣的年轻人,迅速地越过马路,并钻进一辆正驶往相反方向的的士,消失在我们眼前。一会儿,同去的一个追捕小组人员悄悄地对朱所长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徐斌,好像看到了我们,逃跑了。”
来不及追捕,刚撞网的鱼儿就又脱网了。所长当机立断,立即请求当地公安机关配合,深入徐某岳父家开展政治攻势。
一天工作下来,徐某的岳父全家否认徐某到过盐城,案件没有进展。难道是我们看错人了,那个年轻人不是徐某,是其他人呢?但这一点已经被徐父咬定逃跑的人确是徐某。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这对抓捕工作带来了莫大的考验。傍晚时分,天空突然又飘来一堆堆黑云,将整座城市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到来。七月的天气就是这样。此时,我们追捕小组的同志更是心急如焚。所长经请示当地公安机关,将徐某岳父全家突击审查。盐城公关机关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审讯由泰兴警方追捕小组实施,盐城公安积极配合。
晚上七点多钟,我们根据所长定的审讯方案,选择突破口,将徐桌的岳母、舅子作为审讯重点,并将他们母子请到了公安机关。
审讯是艰难的。这对母子似乎也懂得反侦查技术,反过来问我们:“你们知道了徐某的下落,怎么还要来问我们。”经过几个小时的对抗,母子二人就是不开口,审讯陷入僵局。
晚上十点多钟,天空下起了小雨,继而稀里哗啦的直倒而下,雨水淹没了整个盐城,还不时地伴有雷电,整个审讯室都在颤抖。
负责审讯徐某的所长开启流动作战形式,一会儿去敲敲徐岳母的警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会儿又来看看徐舅子的态度。徐的舅子在当地开办了一个驾校,业务做得比较出色,是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所长抓住其要害以其的政治前程要紧,不能包庇犯罪,走上与人民为敌的道路。我们苦口婆心的说服教育并没有打动他们母子。审讯还是没有进展。
审讯小组和审讯对象都已累到了极限。所长来到徐的舅子面前:“你母亲已经深明大义向政府靠拢,现在就看你的了。”徐的舅子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所长,不知道所长此话的份量,意识开始有所动摇。所长瞅准时机,推进一步:“你跟我们去泰兴,还是留在盐城,你自己选择。”
这句话触动徐舅子的中枢神经,他抬起头,面对朱所长一双严肃的目光,他胆怯的说道:“我如果说了,你们真的能放过我?”所长见火候已到,崭钉截铁地说道:“当然,但你不能为他人背包袱。”
徐的舅子如实供述了徐某的去向:这天上午,徐某从住处来他家时,在公交车站发现了泰兴警方的人,估计是来抓他的,他随即下车,乘的士逃跑至盐城长途汽车站旁的一个农贸市场上,找到了他的朋友,在市场上贩鸡子的阜宁人,当天上午就乘他朋友的拖拉机到朋友家躲藏,估计这会儿就藏在他家。
所长一阵惊喜,看了看表,现在是深夜十二点多钟。又估摸了一下,盐城到阜宁的路程将近一百公里,雨夜路滑,拖拉机的行驶速度不会快,估计这会儿才到阜宁。所长为了证实这一情况的可靠性,又去审讯徐的岳母。徐岳母不得已承认这个事实。
事不宜迟。立即前往阜宁追捕。由于盐城到阜宁路途遥远,徐某藏匿的地点又不熟悉,我们必须把徐的舅子带上,并对他说:“抓到徐,你就自由。”徐舅子点头同意。
追捕小组离开盐城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汽车行进在水中,时速在每小时20公里左右,几乎跟自行车差不多的速度。
凌晨时分,追捕小组到达阜宁县城,并连夜敲开公安局值班室的大门。局负责人给我们转了介绍信,并联系到了该县卢浦镇派出所。追捕小组赶到卢浦派出所时,已是凌晨2点多钟。当天派出所值班的指导员听完我们的介绍,并积极的要求配合我们去抓捕。
此时,暴雨停息,空气变得清晰起来。但天空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警车开进一个村庄后停了下来。指导员指着前面一片黑压压的地方说:“到了,前面就是。”要到达前面那个黑压压的地方,必须经过一段大约200米左右窄窄的田埂,车子是开不过去的,只能徒步。我们将警车停在路旁,将徐的舅子铐牢留在车内。追捕小组踏着泥泞的小道前进。
别看这只有200米左右的路程,可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条路全是粘土,不下雨时土质是硬的,高低不平,一到雨天,这条路简直就是泥沼,踩上去,又粘又滑,像踩在一块偌大的磁铁上。
有两个同志因掌握不住重心,滑了几个跟头,已经是一身泥土。没有办法,几个人只能团结起来,手挽手地前进。就这段路我们可是走了大约一个小时。
凌晨三点左右,我们进入村庄。因为是夏天,村民大多在家前屋后搭棚子驱除高温。我们的到来,惊扰了村民的休息。我们趁村民与我们搭讪的机会,问明了贩鸡人的住处——村东头第一家。
村东头第一家,黑暗中,隐约看见这一户是由两间主屋和两间厢房组成的。主屋与厢房之间隔着一个巷道,户主的拖拉机就停在巷道内。我们通过仔细侦查,主屋与厢房并无后门。只要把两处大门把好,犯罪分子插翅难逃。
夜,寂静的悄无声息,黑云静静地散去,曙光已经悄悄地爬上村庄的屋顶。
一切准备就绪,抓捕行动即将打响。
我们示意指导员喊门。
“笃、笃、笃”,指导员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夜空中响起,惊动了藏在身旁的一只小鸟,哗的一声飞向村庄深处。
“谁呀?”经过简短的沉寂之后,室内终于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我们是派出所的,查户口的。”指导员用当地方言回答到。
“深更半夜查什么户口,明天早上不好查吗?”男声嘀咕道,并没有出来开门的迹象。
“不行啊,人多,任务重,你白天出去做生意,我们只好就你在家的机会。”指导员的话让这个男人没有再拒绝的余地。
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把灯打开。”指导员命令道。
灯亮了。一个年纪在40多岁的男人光着上身来到窗子前朝外面探了探。
“我是派出所的,你是×××吗?”
“是呀。”
“快开门,确认一下,我们还要回去呢!”
男人很不情愿地拉开了门栓。门开了,追捕小组人员涌入大门。两人把守大门,两人迅速进入室内侦查。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指导员问道。
“还有我儿子。”40多岁的男人有气无力的答道。
所长和我进入西房,所长扭亮电灯,室内的一切立即清晰可见。灯光下,有一张床,床上挂着一顶蚊帐,蚊帐是透明的,床上睡着两个人。
“哪个是你儿子?”所长问那个男人。
睡在床西头的小伙子起身答道:“我是他儿子。”
“这个人是谁?”所长提高声音问道。
小伙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是我朋友。”
睡在东头靠门的一个人侧身朝着我们,蒙着眼睛。
“你朋友?他叫什么?”所长问道,此时所长心中已经猜到十有八九是他了。
“他姓……”
“快起来!”
所长没等那个小伙子回答,气吞山河般地吼道。
睡在床东头的小伙子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然后慢慢的起身。
“你们是泰兴警方的?”小伙子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所长调侃而道,但仍然声色俱厉。
“晓得你们要来,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徐某像打了败仗似的,一副沮丧的样子。“我准备天亮以后就走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们是什么人”所长没等他说完就一句一顿地说道,“总是在你醉生梦死的时候,总是在你最得意的时候,我们会从天而降。”所长严肃地说,“起来吧,乖乖地跟我们走。”
徐某不屑一顾地答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调皮的,如果我要调皮,你们来的几个人打不过我。”
听到这话,我义愤填膺。我追了你几年,追了上万公里,鞋子跑掉几双,你还在这儿说狂话。我拔出手枪,顶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再凶,你凶得过它吗?”我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眼眶。
“逃犯的日子好过吗?”所长突然话锋一转,像是告诫对方:“整天东躲西藏的,睡过一天安稳觉吗,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没有?没有,别痴心妄想。想逃?你逃得出人民的法网吗?”
徐某似乎被这一席话打动了,低头不语。
“坦白认罪,配合政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放心吧,我不会调皮的。”徐某道出一句歉诚的话。
“快穿上衣服,回家。”所长命令道。
徐某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我持枪的手始终瞄准那个方向。
徐某穿好上衣,又拿出一条长裤套上,正当他将裤子拉至臀部时,所长突然吼了一声“趴下!”震耳欲聋。提高警惕性是每个警察在执行任务时最基本的要求,尤其是在面对这个有可能铤而走险的罪犯时。
我们都清楚,犯罪分子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充足的情况下,他心中是怎么想的,没有人能说得清。一旦他突然反抗,怎么办?而且应对这样一个学过少林拳、整天想着如何对抗抓捕的犯罪分子,我们麻痹不得,松懈不得。所长此时让它趴下,主动权仍然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上。他凶不起来,也跑不了。
徐某乖乖地趴在床上,我的枪口顶住他的脑壳。
“拿绳子来。”所长示意守在门口的民警拿绳子。我们带的手铐用在了拷他舅子身上。
民警迅速地从贩鸡老板的箩筐上解下绳子,交给所长。所长利索地将徐某五花大绑起来。
“站起来,把裤子捞上。”
此时的徐某没有往日的帅气劲儿,像个落汤鸡一样,软绵绵的……
天边的白色渐渐浓起来,从云层后面透出了一抹艳红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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