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河边一路走下来。
前方是村庄的学校,许多孩子将校庆时发放的充气皮球扔了一岸。
脏皮球泄了气,随着河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河岸。
岸旁边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这是个旺盛的夏季,丛林里到处都是知了。
到这里支教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做一个梦。
蓝色的穹顶幻作无数条蓝色的气流,一条一条,灌进我的喉咙。
梦里我就是站在这么一条河的岸边,手中拿着母亲小时候缝制的一方手帕。
白色的手帕,上面绣了一个“禾”字。我用它来擦汗,擦眼泪,有时候也擦擦血。
今天没有把手帕带出来,可是我的手腕又出现一些伤口,深红的血沿着手臂上清晰的脉络涓涓流出,我一瞬间忘了清洗,只有一种即将飘荡向天空的快感。
“老师,”有人在叫我。
我回神,看向自己的手,原来流血只是一种幻觉。
穿条纹衬衫的小男孩向我走来,手中拿了一片很大的荷叶。
我问他:怎么了?
他有些腼腆,将荷叶递给我——“这里晒得很,老师还是遮遮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干枯又粗糙,像是在大太阳底下晒过的丝瓜瓤。
“谢谢。”我说。
他笑了笑,走了。
又剩我一个人。
我拿起荷叶,掬了一掌心的水,滴在上面。水在荷叶的中心呈现出晶莹透明的样子,不管流到哪儿,总是一颗一颗的碰撞,连接,汇聚。真好玩。
这些水永远也打不湿荷叶,仿佛荷叶没有泪腺,只有一颗坚硬的心。
不远处有一群浣衣的妇女走过,她们经过河流上的石桥,跟我打招呼。
这里的女人长得肥大结实,脸庞总是晒得很黑,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却很白,这大概是水土给予女人们的一种青睐。
我笑着回应她们,用耳朵目送她们渐渐走远。
电话滴滴作响,我接起来。
我的姐姐在电话那旁很痛苦,她吱吱吱的咬着呀,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我能感觉到。
最后,她努力扯起嘴角,用自以为最高兴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也回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不过比我早出生1分钟,但每年她的生日,我仍然记不得。
放下手机。荷叶已经随着水流飘远。
记得以前有人说过,如果要自杀一定不要选择跳河。
因为你的尸体会肿胀,然后发烂,你与这人世的最后一面,将毫无美感可言。
此刻,苍穹在我之上,世界留给我一个背影。
知了一唱一和,我觉得燥热。
这么痴肥的天气,谁会想要跳河?
我只想脱下鞋子,
去亲吻那河壁上幽绿的水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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