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寒有一点心烦,此时她正在高中班主任家,今天正好是她们毕业十周年的日子,便有同学张罗着办一场同学会。
接到邀请时,晓寒颇为踌躇,好友慧月撺掇她:“去吧去吧,要是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一个反而不好,再说也不一定碰见你不想看见的人啊,听说那人还在国外呢。”
晓寒争辩:“我并不是怕看见谁,我只是,只是怕和同学们不熟,不知道说什么。”晓寒在高二开学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回来之后跟不上功课,降级又嫌丢人,恰逢父亲工作变动,就转到别的学校了。
总之,在慧月的慧眼前,她的借口都被一一戳破,最后被慧月押到班主任家。同学们都很热情,聊一聊工作、家庭,很快就热络起来。混得好的吹嘘自己的事业,混的差一点的就低调地闲聊。
晓寒毕竟与这些同学相处时间短,借口帮忙跑到厨房里择菜、洗菜,“听说了吗?许博彦也回来了呢。”几个女同学在晓寒身后随意地闲聊,全然没注意晓寒忽然僵硬起来。
晓寒很吃惊,也很无措,她想找慧月讨一个办法,可是慧月正在客厅与同学们高谈阔论。借口有事溜掉,会不会反而让人觉得自己心虚。
“晓寒,香菜洗好了吗?我这要用呢!”女同学在身后叫她。“哦,好了好了。”晓寒连忙把菜递过去,转身又忙碌起来,然而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十几年前。
那时,她和博彦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晓寒是轻扬的、爱笑的少女。博彦是沉默的、少言的学霸。晓寒数学不好,脸皮又厚,经常拿着小本本向学霸讨教。
学霸虽然话少,但讲起题来却秒变老太太,细致而又啰嗦。“哎呀你怎么这么墨迹啊,我听懂了。”晓寒听懂了,拿着小本本跑了。过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挪回来,“那个,我没记住,再讲一遍呗。”学霸微微一笑,接过小本本又细致地讲起来。
一天又一天,晓寒和学霸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咱们结拜吧,一天为兄弟,终身为兄弟。”晓寒义薄云天。无论晓寒说什么,学霸总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每每此时,晓寒只当他是默认。
在学霸面前,晓寒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任意地哭,任意地笑。有一天,晓寒偷偷摸摸地把学霸叫出来,“哎,跟你说个事,我想追学校的男神,你帮我出出主意。”
学霸突然有点生气,“我又没经验,我还要学习呢,你先回去吧。”晓寒挺委屈,每次什么事他都帮着拿主意,也没说耽误学习啊。“不理就不理”,晓寒心想,“我也不想离你了”。
随后晓寒就投入了轰轰烈烈地追男神大业,过程不必谈,结果自然是惨烈的。
在这个过程中,学霸和晓寒渐渐疏远。情场失意,友情的小船将翻未翻,晓寒有些上火,找个机会和学霸好好聊聊吧,她这样打算。
但是她终究没有等到这个机会,一场大病,让她几个月不能上学,正好父亲调到了外地,为了方便照顾大病初愈的她,父母坚持把她接到身边。在走之前,晓寒郑重地跟博彦告别,博彦很含蓄地表达了对她的祝愿。
新的城市,晓寒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有一个学霸好朋友,也不是不想和他联系,但是总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年年过去了,曾经的记忆渐渐模糊。转眼大四了,每天忙论文忙到昏天黑地,沾枕头就能睡着。可这一晚,晓寒做了一个梦,梦见多年不见的学霸,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对她笑着说:“我只是在等你。”
晓寒惊醒,忽然想起那些多年未曾想起的曾经,他不厌其烦地给她讲数学题,下雨时默默掏出一把雨伞,没吃饭时递给她一个面包……原来,他不过是喜欢她而已。在那个静谧的夜晚,晓寒蜷缩在被窝里,泪流满面。
几天后,晓寒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博彦的大学门口。拿出手机翻出他的联系方式,又不敢拨出去。在学校门口来回转圈,保安都开始注意她了。“哎呀不管了。”晓寒跺跺脚,闭着眼睛把手机拨出去,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晓寒的心也要跳出来了一样。“喂,你好。”话筒传来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你,你好,我……”晓寒紧张的结巴了。“晓寒。”“你怎么知道是我?”晓寒有点诧异。“我一直在等你。”晓寒抬头,阳光明媚,春风多情,晓寒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绕过千山万水,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他们逛街、吃喝,甜蜜的时候热吻,吵架的时候互不搭理……
也许他们会这样地老天荒,晓寒想:“没有他的日子我一定活不下去。”
然而生活中有许多惊喜,就会有许多转弯。博彦考上了国外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晓寒刚刚在家乡谋得一份工作。晓寒不知该怎么办,博彦更是无语。
那段时间,晓寒十分煎熬,她不忍离开父母身边,又不想放弃刚有起色的工作,想与博彦商量,博彦偏又一声不响。
晓寒也想不明白,后来他们到底是怎么分开的,到底是因为距离,还是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尔的交会,已经用尽了一生一世的缘分。
后来,她在家乡开始了新的生活。后来,他去国外读了梦寐以求的研究生。后来,她听说博彦有了很爱他的女友,义无反顾地追着他去。
原来,世界上没有谁都没有关系。晓寒渐渐明白这个道理,也渐渐释怀。
曾经那样年少的时候,不知珍惜,辜负了那些美好的时光和感情,可是那又怎样?青春本来就是恣肆的、璀璨的,爱的时候真挚的爱,不爱的时候真诚的祝福,那我们就不曾辜负青春。
晓寒的嘴角微笑起来,博彦进屋时,一堆同学上前寒暄,晓寒依旧在厨房奋战,她轻柔地把菜叶一片片分开,用水小心地冲去泥土,细心地摆在盘子里,就像一朵绿色的花初初盛开。
晓寒轻轻把这盆绿色的花放在桌子上,旁边配上自制的红辣椒酱,红绿相配,煞是好看。
晓寒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微微笑着抬起头。那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像一只雨燕轻盈地掠过静谧的湖水,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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