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门,少年人只身走入风雪之中,心中却涌起一股‘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的豪情。”这是十多年前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一次命题作文中写下的话。高中写了多少作文呀,却都不记得了,唯有这一篇、这一句如今还记忆犹新。
我还记得语文老师把我单独叫到班级的角落里,摊开我五六篇文章逐一点评,说到这篇的时候却着重强调,以后不要这样写,阅卷老师没时间仔细理解,很容易给低分,还是要按照总分总的格式来。我感谢老师能理解我,也感谢她为了我分数着相而提出的建议。可她却不会知道,十多年后当那些总分总的文章早已化为乌有,却只有这一篇记忆犹新。有些文章是为了取得分数,有些文章却是为了滋养灵魂,学业生涯写了那么多为了应试的作文,却难得有一篇只为自己而写。
要去新疆了,从新奇、激动,到慢慢意识到那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当知此行不只有西瓜和羊肉,还有我未曾老去的青春。于是我又想起了那篇十多年前的文章,想起了那个尚未历世却豪情万丈的少年,在满屋笙歌欢乐的氛围中,他却毅然选择推开那扇门,独行向风雪之中,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一年前与朋友深夜畅谈,提及此事未免怅然,想当初如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却未免沦为衣食俗人,圆滑处世,小乐即安。可今天在夜路里一走,却偏偏又想了起来,就好像头脑里的某根琴弦被轻轻波动了一下。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属于那一类比较愚顽的人,就像在改革开放的时候,深圳一位基层领导曾痛苦的发问“这还是社会主义吗?”这问题显得很迂腐,很不符合时代的潮流和进步的需要,但我们可以说他痴,却不能笑他蠢。很多时候究竟怎么做是对的着实不好评论,但扪心自问,我们又有谁不曾在心底发出过这样憨痴的诘问呢?
其实高中的时候除了学校的作文,我还有一个自己的博客,坚持在上边写文章,也结识了一些忘年交。触笔又想起了在上面写过的一篇文章,好像是叫做造椅子的人。大概的意思是说在一个房间里大多数人都只能站着,只有少数人才有椅子坐,而更高地位的人则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这个时候房间里有一个愚蠢的造椅子的人,他不停的制造着椅子,直到每个人都能安稳的坐下,这时候那些原本坐椅子的人坐上了沙发,原本坐沙发的人有了舒适的温床,房间里的阶层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人们都笑话这个造椅子的人愚蠢,可是他却开心的认为坐着就是比站着舒服,能让那些原本站着的人坐下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人们他笑不曾考虑过自己,而他也真的从未考虑。
现在想来这文章的立意真是稚嫩而天真呢,但是却依旧为当初的那股真诚和纯粹所触动。像现在这样喜欢游山玩水、不务正业的我,曾经却居然想过做一个造椅子的人。
汉代的时候有一句民谚,叫“黄金满籯,不如遗子一经”,因为在汉代采取察举征辟的人才选拔制度,当时纸张尚未流通,竹简甚为昂贵,更是稀有,而但凡能够对儒家、道家或法家的经典有所研读,就有机会被作为人才举荐向中央。所以给孩子满籯(筐)的黄金,迟早都会花完,却不如传给孩子一部典籍,才是立身致富的根本之道。
而在现代社会里,所谓对教育公平的追求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曾经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绝大部分孩子的天性禀赋本身没有很大的高下之分,而教育则是现代社会里家长所能遗传给孩子最好的DNA,从头脑里所能思想出的教育理念,到腰包里所能支撑起的教育资源,无不如此。而在从事围棋教育的这许多年里,也深刻的体会到想要填补这之间的鸿沟殊为不易。首先家长的收入财力,以及所属城市的教育资源多寡就已经千差万别,更何况深植在思想里的教育理念更是根深蒂固。所以教课愈多,就觉得自己变得愈渐变得婆婆妈妈、啰里吧嗦,学围棋的好处是什么?为什么要做死活题?又为什么要去线下打比赛?凡此种种都恨不得掰开揉碎强行灌到家长的脑子里,却又往往感到力有不逮。
要去新疆了,却又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教学环境,要面对怎样的一批批孩子们。但是比起线上课隔着屏幕与微信,那种伸手即可触碰的距离却应是另外的一番体验。或许吧,我是要去推开那扇门,要去做一个造椅子的人了。但其实又根本没有那么崇高,而只是在平凡如匀速直线运动的人生里,增加一番不一样的经历与运动轨迹。
不知前路如何,兀自的心潮起伏,又想起十余年前的两篇文章,想起那份似已忘却的天真和激情,不甚感慨,于是乘兴写下此文。人生漫漫,因缘也,因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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