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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6月30日，太阳马戏团母公司太阳马戏团娱乐集团发表声明，称已正式向法庭提交破产保护申请。

消息一出，无数人唏嘘。已有36年历史、被誉为加拿大“国宝”的太阳马戏团，在足不出户也能享受丰富娱乐产品的时代曾经极其繁荣。它像是一个逆流而上的产业变革奇迹，通过革新传统马戏的表演形式，摆脱了行业旧规的制约，创造出新的潜在需求，一度让公司跳脱出原有竞争格局，获得了同行难以企及的高利润。

纵然在疫情影响下，太阳马戏暂时落幕，但它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创新升级、引领行业变革的行动与精神仍然熠熠发光。本期“产业升级一席谈”栏目，我们就来为您讲讲太阳马戏的故事。

太阳马戏团演出的精彩瞬间 图/美国中文网

创立至今 36 年，太阳马戏从加拿大蒙特利尔一个73人的小公司一度发展成为年收入超10亿美元的行业巨头，拥有来自全球40多个国家的演员，为六大洲60多个国家、450余座城市的1.8亿名观众提供了3000余场演出，囊括了包括艾美奖、斑比奖等在内的国际演艺界各项最高荣誉。

一定程度上，太阳马戏不只是加拿大的“国宝”，也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级演艺运营商，对现代舞台表演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

01 让“太阳”升起的赌注

太阳马戏团创始人盖伊·拉利伯特（Guy Laliberte）出生于一个加拿大中产阶级家庭，母亲是一位护士，父亲是法国Alca矿业公司的公关经理。与生俱来的勇气和艺术天赋让他在少年时期就开始在蒙特利尔的街头通过拉手风琴赚零花钱。

大学时期的几次表演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于是他下了人生第一场重大赌注，毅然决然地退学去追求艺术梦想。他到欧洲四处游历，做街头表演，学会了吞火等一系列技艺。后来，拉利伯特组建了一支名为“高跟俱乐部”的街头高跷队，活跃于加拿大魁北克圣洛朗河岸边的小村庄，他们跳舞、喷火、奏乐、抛接，在当地小有名气。

因为喜欢“象征着年轻、活力和力量”的太阳，1984年拉利伯特将这个高跷队命名为“太阳马戏团”。

在那个年代，人们说到马戏，一定会联想到动物。以玲玲马戏团为首的传统马戏里，踩跷跷板的大象、钻火圈的老虎等动物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但太阳马戏的舞台上从未有过动物的身影，也正因如此，太阳马戏团在成立之初发展得并不顺利。

但拉利伯特没有放弃，他设法说服魁北克政府赞助了150万美元，在纪念雅克·卡蒂亚（Jacques Cartier）发现之旅450周年的庆典上表演。

对于拉利伯特来说，那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时光，他们遇到了一个大马戏团初次演出可能遇到的很多问题。先是艰难地和政府谈判，然后演出的第一天帐篷就倒塌了，更困难的是如何吸引到更多的观众来看他们演出。

尽管困难重重，但这一次拉利伯特赌赢了，最后太阳马戏团不仅获得了四万美元的演出利润，还让加拿大全国的观众见证了太阳马戏团的实力。此后，他们开始在加拿大各地巡回演出，直至 1987 年，拉利伯特再次主动出击，抓住了另一个重大机遇——走出国门。

02 我们重新创造了马戏

让太阳马戏团登上世界舞台的是1987年的第一场表演《我们重新创造了马戏（We reinvent the circus）》。如同这个剧目的名字，重塑马戏是太阳马戏团36年来最为核心的成功秘诀。

谈起马戏行业的重塑，我们首先要来了解一下马戏团的历史。

马戏这种娱乐形式第一次出现是在1768年的英国，19世纪后逐渐成为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

一般认为，现代马戏由英国马术表演家菲利普·艾斯特立（Philip Astley)创立，他在1768年组织了面向大众的马术表演，随后逐渐在演出中增加了空翻、魔术、走钢丝等节目，也首次出现了“猴子骑马”等动物表演。英国人不仅创立了马戏，还将马戏分别带到了俄罗斯和美国，为两国的马戏文化奠定了基础。

19世纪中期，在北美、欧洲各国甚至南美洲的部分国家，一场马戏表演往往能吸引上万人来观看，场面十分宏大。

但进入20世纪后，一战爆发和经济大萧条给马戏行业带来了重创。不仅如此，在“万物平等”“同一个地球”等价值观影响下，传统马戏表演遭遇了动物保护组织的强烈抗议，行业不断衰落。

在太阳马戏创办的1984年，马戏行业已经是一个夕阳产业。

在供给端，明星艺人垄断了娱乐市场；在需求端，快速兴起的游戏、动画、电视节目都成了马戏表演的替代产品，孩子们开始热衷于电子游戏，而不是去帐篷里看马戏表演。

来自美国《观察家报》的调查显示，在1996年至2016年的二十年间，美国的马戏观众人数下降了30%~50%。

此时的盖伊·拉利伯特意识到，如果想在未来取胜，必须重新界定行业，找到存在的问题并作出改变。

表演元素

传统马戏饲养和训练动物的成本很高，但演出票价却非常低，因为人们潜意识里认为动物表演技术含量低。为了弥补票价，马戏团总会在现场搭售一些其他产品，让顾客不胜其烦。

太阳马戏团在诞生之初就放弃使用动物，只保留了代表马戏团精神的帐蓬、小丑、经典杂技表演等关键元素，并且采用横向的产品技术创新，将歌剧、芭蕾舞、摇滚乐等马戏之外的戏剧因素融入表演。

观众拓展

传统马戏的观众群大多是低龄的小朋友，太阳马戏则选择给艺术鉴赏力更高、也更有消费能力的成年人讲故事。通过向百老汇取经，给每一套节目定下类似剧场剧目的主题和故事，用艺术的手法塑造人物，传递价值观与真情实感。

演出模式

传统马戏做一场巡演，需要携带大量的设备、行李、动物四处奔波，太阳马戏从剧目《Mystère》开始，采用了“巡演”和“驻场”结合的全新模式。驻场使演出环境也从闹哄哄的帐篷场地变成了酒店、剧院等高雅的场所，在提升观众观看体验的同时，大大削减了巡演开销，获取更多演出利润。

通过对产业要素的重塑，太阳马戏成功摆脱传统马戏陈旧、落后的形象，将其变成了一种高端的新型娱乐方式。传统马戏代表玲玲马戏的演出票价在23~75美元，而太阳马戏剧目平均票价达90.85美元，而且通常要提前两、三个月才能订到。其中《Michael Jackson One》剧目的票价更是高达259.7美元，折合人民币1831元。

03 三大策略冲出重围

太阳马戏重新定义了马戏这种娱乐形式，创造了一片崭新的市场空间。不过仅仅拥有细分市场是远远不够的，它需要源源不断的增长率、利润率来支撑产业未来的发展。为此，太阳马戏团通过前沿科技+全球选人+原创故事的策略，最终得以冲出重围。

细究太阳马戏每一场成功的演出，都涵盖了三大关键要素：科技、演员和内容。

巨额的科技投入

太阳马戏在舞台和布景方面投入大量科学技术，甚至很多是自己内部开发的专利，这使得其舞台效果独具创造性，震撼人心。

以剧目《KA》为例，巨型的机械手让舞台可以 360 度旋转，随意升降推拉，打破了舞台只能是平面的惯例。另外，太阳马戏还将电脑投影技术和真人表演融合，使舞台背景可以瞬间从大漠黄沙变成海上冰山，并在森林、天空、汪洋等场景中自由切换，营造强大的视觉效果。从创意到演出，《KA》历时四年之久，研发经费高达1.65亿美元。

另一个经典例子是《O》秀。《O》秀的舞台上有一个150万加仑的水池，水是从百乐宫酒店的湖里提前抽上来的，水温保持在31℃，水下设有扬声系统和调节器，可以保持演员水下表演的音质。舞台采用水陆模式，可以自由切换。

太阳马戏所有的舞美设计都力求做到尽可能逼真，观众明明是在看马戏，却仿佛沉浸在最新的科幻大片里。它的表演已经不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演出，而是成为了前卫科技的集合体。

独特的人才选拔模式

太阳马戏从不自己培养演员，因为在盖伊·拉利伯特看来，做这个行当的人才是很难被培养出来的。

作为一个资源整合者，太阳马戏会从世界各地挑选最优秀的演员，招募各领域造诣深厚的体操运动员、杂技演员、舞者、歌手等，同时也会向巨人、小个子演员等伸出橄榄枝。根据某次统计，在太阳马戏的人才库中有“24个巨人，23个吹口哨的人，466个软体杂技演员，35个会玩滑板的，1278个小丑，73个小个子”。

人才招募进来后，太阳马戏会建立专门的训练营。因为招募来的人才，不乏多次参与奥运会的职业选手，然而“比赛”与“表演”有本质上的差异。比起为自己赢得掌声，太阳马戏更重视如何与观众产生共鸣，唤起他们心底的激情。

“坚持团队配合意识”和“深度理解故事内涵”的能力是太阳马戏培养人才的两大利器。

高质量的原创故事

如果细究太阳马戏的成功因素，除了震撼的舞台效果、精湛的表演能力，故事情节创意以及所传达的情感和价值观甚至更为重要。太阳马戏的表演极少围绕单一特定的文化，而是将全球各种文化元素交融，让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国家的观众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比如，《O》秀讲的是一个男孩无意间闯入一个秘密世界，遇见各种奇特的人，表达的是世界的奇妙、人的好奇心与孤独感。而《KA》的剧情一波三折，讲述了一对王族的双胞胎如何经历正与恶的较量，完成所背负的天命，传递的是命运、爱与冲突、冒险与勇气的精神。

高品质的原创故事离不开强大的内容支持，太阳马戏拥有涵盖图书、录像、图片的资料库和数据库，公司每年会将所有利润的70%用于第二年的产品创新，确保太阳马戏每年都推出至少一部新的剧目，同时还会请专门的学者和研究员调查分析市场和行业，确保剧目符合时代潮流。

太阳马戏通过科技手段和不断创新，构建起属于自己的独特艺术魅力，提升了客户价值，创造了新的需求，从而走出了一条不同于传统马戏的发展道路。

太阳马戏用30多年时间成就了全球马戏业霸主地位，这是玲玲马戏经营100年才达到的水平。

04 永不落幕的变革精神

时代永远在变，尽管一度是业界的传奇，但太阳马戏的发展也遭遇了困境。

太阳马戏80%的收入来自票房，单一化的赢利模式使它的风险应变能力较差。2012年，太阳马戏遭遇了史上第一个没有盈利的年份。此外，太阳马戏也面临新剧目研发成本高昂的困境。为了突破困境，太阳马戏不断延伸产业链，努力开拓新市场。

太阳马戏的衍生产品团队根据现有的剧目IP，研发了2000多件产品，包括服饰、礼物、艺术品、玩具、手工艺品等多个品类，通过官方网站、剧院附近的专卖店出售。

除此之外，它还积极参与跨界合作，比如根据风靡全球的超级偶像迈克尔·杰克逊打造的《Michael Jackson ONE》；与著名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合作发行 3D 纪录片《太阳马戏团：遥远的世界》；2015年再度与卡梅隆的热门IP《阿凡达》合作，推出了《阿凡达前传》。通过与流行IP合作，拓宽了太阳马戏的观众受众面，走向更年轻、个性色彩更鲜明的人群。

为了开拓新市场，太阳马戏在上海外滩建立了亚洲总部，主要负责业务开发、销售、管理和行政，同时落户杭州新天地，打造亚洲唯一的驻场秀。

2015年，太阳马戏的创始人盖·拉利伯特将自己的大多数股权，卖给了TPG投资和复星集团，换取在马戏演出之外展开多领域合作，比如将太阳马戏融入中国的旅游度假产业中。

令人惋惜的是，随着全球疫情的不断蔓延，2020年6月太阳马戏不得不申请破产。但是它变革传统马戏产业链的勇气以及持续创新的产业精神却永远不会落幕。

撰文 | 汪博宇 

编辑 | 罗真